一股莫名的酸楚由鼻腔到脑后,是一阵子的眩晕,我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的王子,小心着凉!”玉容说着脱下了她的衣衫披在了我的肩头。
我抬起眼帘平视了她的眼睛,闪烁的瞳仁是极尽柔美的温度。
十五岁的我个头已经跟她一般高了。
“玉容,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不是凤来古国的王子了,你不要再这样叫了”。
她怔着眼睛,看着我,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终于是什么都没说。
“对不起!”
看着她的失落,我马上给她道歉。
“离人,我知道你其实在恨。。。”
“没有!”
我打断了她的话,两指头莫名其妙的就扣了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有五年前第一次杀人时的那一种冲动,可就在那时我感到我自己的内心里是痒痒的,就像是有只巨大无比的怪兽张雅舞抓得对着我嘶吼,而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王子,难道你忘记了少将军箫逝给你说的话了吗?”
“没有!”
“王授命于天,天是最伟大的,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全部都是对的!”
“我知道!”
我是这样回答她的,只是为了单纯的安慰她。
我不知道玉容为什么对我的父王总是一种逆来顺受的态度,而她也总是告诉我人有希望是幸福的。她还说,惊是我的父王,我是惊的第十五个王子。天性使然,父子血脉割是不断的情分,哪怕有人破坏了上天既定的这种天性,父子之情就是那些改变不了的天意。
如果有人违背了天意就一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天会把他困在罪城的世界里,让他永远得不到快乐,永生永世甘尽人世间的孤独还有寂寞。
关于罪城是来自凤来古国法典里面的一个故事。
说是天的尽头有一座雪砌的城池,也就是罪城。罪城里总是大雪飘扬,雪落城郭,永不消融。城池日益加高,罪恶的灵魂将被困里面,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来。
而且在罪城的世界里有每一个人的悲喜,每一个人的故事都被会记述在罪城的柱子上。
那些有忠诚孝子,仁人志士,为民请命的人来世都会得到幸福,他们今生的祈祷将会在来世得到满足,上天给予他们的往往超过他们的想象。
而那些忘记上天盟约的人将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他们来世将得不到快乐,连同他们今生的幸福也要剥夺。他们的灵魂将得不到救赎,他们所犯的罪行将被记述在罪城耻辱的柱子上,千秋万代受到后世的唾弃。
这就是罪城,一座连着今生还有来世罪恶的城池,每一个人都在月光下忏悔。
忏悔平生所犯的过错,把握今生,为来世祈祷。
“我的王子,不要放弃希望,天注定你一定能盖过你的父王还有凤来古国所有的先王,成为天下最伟大的王!”说着玉容伸手接住了天空落下的一片雪花递到了我的面前,让我看着雪花在她的手心里融化,然后消失不见。
看着雪花消融,我感到我内心的狂躁与不安慢慢消退。
雪花是上天对所有人的感念,是每个人前世所有感情的寄托,带着千年的遗憾飘落九天,抚慰人性的彷徨与不安,甚至于绝望。
雪之所以是白色的,是因为它圣洁,圣洁的就像是泪水洗过的良心,带着淡淡的忧郁,来到凡尘,净化人不洁的灵魂。
而就在我狂躁快要退尽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托起地上的雪花又一次在天空盘旋,飞舞,以一种容不得束缚,容不得羁绊的气魄撼动了我的不安,在我的心头又起波澜。
狂风之后,我看见一个男人他乘着一匹会飞的虎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少将军箫逝!
他一撩雪一样的战袍,跳下会飞的虎,在我的面前,对我说,“离王子,我带你回家!”
家?回家?我有家吗?
我唇间抽动,泪落心扉。
家,一个相当温馨的词汇。
多少年来它就在我耳边萦绕。
它是那样的近,近得触手可及,可又像是很远,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
然后他又对玉容供了拱手,玉容看了看我,箫逝马上把手收了回去,在战袍上不自然的搓动。我不知道他一个将军为什么要向一个奴婢施礼,当时我想或许是因为他只是为了表示玉容那么多年对我的照顾表示感谢的原因,反正当时我就这样理解了。
“少将军。。。。。。”
玉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放心,我以箫逝家族的名义发誓一定会像对待王一样效忠于皇子”,说着箫逝回身撤出长剑在他的手上一抹,我看到鲜血从他的指缝中留了出来。
血落洁白的地上,点点鲜红是一种天性的效忠。
我伸手扶起了箫逝,就跟他回到了王宫。
而就在走进王宫的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我心中的那一份痛楚在扩张,酸酸的感觉是那样的痛彻心肺,除了痛苦跟委屈之外若有若无之间我还感觉到了在玉容手心面没有散尽的那种冲动慢慢的蠕动,刺激着人性中那最原始的狂躁还有不安。
我在大殿拜见了我的父王惊,王后未央还有每一个哥哥。
一别王城就是八年,王后未央跟我记忆里面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变化,她笑得依旧妩媚而又动人,和蔼中透着邪气。
我的父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且他两鬓花白的头发至今已然是全白,曾经最英俊的面孔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多少有些沧桑,我不知道是我们真的大了,还是他已经老了。
唯一能证明他就是王城至高无上王的就是他那血一样的盔甲,红得就像是他的过去一样不逊!赤心按剑立在他的身后,一眼的冷漠。
“八年不见,你比我预想当中长得高了很多!”他对我说。
我俯在地上,给他磕头“儿臣我远在千里之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您!日夜祈祷,祈祷上苍赐与你健康还有好运”。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未央说着落了泪。
我的父王看见了她的泪水,他第一次蹙了眉,而且同样是我不理解的忧郁。
我对王后浅浅一笑,“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老样子了”。
我的父王听了我的回答,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老样子就是好了,至少没有更坏,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且从进入大殿到我们离开我的父王都没有看玉容一眼。
出了大殿,箫逝等在那儿,他他怔怔的看着远方的世界对我说,“你不要这个样子,你的父王不是你想得那样!”
看着他我无语。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可是这种沉默对我而言就是有无限的可能,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安慰或许就是只需要这种沉默不语,而我也喜欢这种感觉的,真的很喜欢!
箫逝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也在为我黯然伤神。
他是这样说了,我完全相信。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曾在大殿上跪下来为我求我的父王的人,唯一一个!
我回到王宫,接受了我父王的册封之后胸口也文上了象征着我们族人的火凤凰。
那一天是我十六岁生日,我成了凤来古国最小也是不可能成为王的皇子。
自从我记事以来,每当雪花凋零的时候我总能看到所有人眼中的忧愁。
当时我不明白,总以为他们不喜欢下雪的冬天。
可后来我才知道了那就是由于一直以来我由于听的太多而显得麻木的缘故。
那就是我们凤来古国同黑隼氏之间的战争。
经过三个季节的休整,冬天就是我们跟黑隼氏之间打仗的时候,年幼的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跟黑隼氏之间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有鲜血还有杀戮,可是从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必须记住了一个词,那就是“族仇”!
这些由仇恨构成的东西被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成为每个人心底不愿触碰的伤痕。
我的祖先凤凰氏跟黑隼氏的祖先枭都是黄帝后裔,天下最优秀的战将,他们有着最纯正的血统从而修得最强的力量。传说当时黑隼氏占据的就是王城以南最富饶的金城。
金城也就是富饶而且固若金汤的意思。
我的祖上占据的就是现在的王城以西的一座小城,叫边城,即是天边之城的意思。
当时西荆蛮人,东海蛟人,南疆巫族,漠北沙人都虎视王城的千里沃野,而且边境争端此起彼伏。就在这样的大形势下我们凤凰氏为了延续黄帝血统跟黑隼氏歃血为盟,他们对天盟誓会亲如兄弟,内修政理,共抗外敌。
我的祖先凤凰氏承诺黑隼氏,凡我们凤凰氏的甲士永不会踏进金城的国土,如有背叛后代子孙将受无穷尽的奴役苦难。而黑隼氏也承诺永不会背弃盟约否则就让他们后世族长一个个死在我们凤凰氏族人的手中。
对于这段记忆我们的先人留在宫墙上的那些枭鸟跟凤凰共舞的壁画就可以说明当时我们两个部落的兴盛繁荣。
战争胜败,我们的战将,我们的盟友都永远忠诚!
后来在我们两个部落的抵抗之下,蛮人潜入西荆蛮荒不毛之地,东海蛟人飘洋过海远遁他乡,战败以后漠北沙人对着上苍发誓他们永不复出。
唯一南疆巫族族长句凶不肯放弃战斗,结果南疆八十万巫师被盟军尽数枭首,与此一块儿被杀戮的还有蛮人,蛟人,沙人的俘虏。
据说盟军当时派出了十万的死士杀了足足一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说尸积如山,而且鲜血汇成的河流冲出了现在的观天峡谷。之后盟军把他们的头颅摆在了观天峡谷的河床上,风雨飘摇,任凭岁月的雕蚀那些骷髅头总是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