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着军中的礼仪安葬了贲,这个不会说真话的义士。
回来的时候,我泪落石阶,凝固成冰。
我昂首问天,为什么?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我的父王,我的臣民怎么能忍心伤害我一个无辜的灵魂?
天意?
呵呵!天意,天意,到底是谁的错?
看着苍天,浩淼,悠远,深沉,博爱。。。。。。
我哭了很久,同样没有得出我想要的答案。
我们到了古斜阳道跟驿站收编的人合兵一处勉强才算上千人,虽然不是很多,可看上去比王城出来时的一百人多出了十倍,而我们能来到驿站这本身可以算成是一种胜利。
从王城到古斜阳道我们历经千难万险翻越茫茫冰川,忍饥挨饿还要面对强敌不断的袭扰,当听到我们已经到了最南边的驿站之后我哭了。
我的家国。
我的祖先。
我的父王,我的臣民再看着离一定能像所有皇族成员一样为国尽忠,九死犹不后悔!
查完地形,我当即派遣氓夫带着十个人乔装成过路的商旅抄小道前往王城求援。因为很明显我们这一千人就是九死也不可能完成守卫古斜阳道的大任,当然我不是怕死。
我不怕死,而且死对我来说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胜利!
为我的王朝我把血洒在这最南边的荒郊野地我同样无怨无悔,那样我就跟我的兄弟姐妹一样能够埋骨霞山,永远的平等。
一个人可以不怕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死。
我死不要紧,关键是祖先的土地寸土不让!
之所以派遣氓夫带着我用鲜血写成的书信远赴王城,一是给全体将士们活下去的希望,二也是我最后一次问卜苍天,其实我想要的不是援军,而是父王给我的一句承诺。
我在古斜阳道驻扎了半年,每天也就是训练,加固城防。
战士用命,我们枕戈待旦,也打退过敌人数次的进攻。这其中包括我马上杀了安天隼之次子踏鹿。
他跟我年纪不相上下,黑亮的长发一泄于肩,冷峻的眸子是我所喜欢的颜色,而且他有着漂亮的面孔,他无疑是个狂妄而又无知的孩子。
我其实很喜欢他的性格,狼一样冷傲,孤高,而且不可驯化,然而两军对垒,必有一个先倒下,苍天用血的事实告诉那个狂妄的孩子战争是残酷的,因为先倒下的是他。
我本不想杀他的,因为我很清楚援军不到,我若是杀了他,安天隼一定会为他报仇。那样我会为残阳古道招来更多的敌人,而且一定是多余我们十倍,百倍的强敌。
可是他倒在地上,却笑了,他笑着说,离人,你真可怜,你的父王都不要你了,他派你来就是想让你死在我们的手里,那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为自己除去天意中的克星,为皇族彻底洗刷掉你这个不洁的灵魂。
我长剑如水,在地上画出了一道凌厉的波痕。
我问他,你知道在我们凤来古国的法典里面叛国罪如何惩处?
他仰下巴,笑了,笑容天真而又邪气。
他反问我说,你知道在我们金城的法典里谋杀皇子如何惩处吗?
我撤出的长剑依旧没有收回,而且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走到面前,我问他,谋杀皇子又当如何?
他丝毫不惧,扬起脸,用那双我所喜欢的英俊眸子盯着我说,我的父王会倾国之兵为我报仇雪恨!他会这么做的,因为我是他的皇子,为我报仇是他的责任。
哦————
我长长叹息,告诉他,踏鹿,你错了,前几天我杀了一个人,他叫贲,是跟我从王城出发爬雪山,卧冰雪,生死与共的兄弟,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又一次笑了,样子很自信,烂漫而又不逊,笑完之后他说,你是被你父亲遗弃的孤儿,你不承认也罢,你改变不了自己被遗弃的命运,而我为你感到可怜,今天你即使杀了我,我的父王,我的皇兄,我的臣民都会记住这段镂骨铭心的仇恨,无论是天涯海角都会用你的鲜血祭奠我的在天之灵,我发誓他们会这么做。
唉!我叹息,踏鹿,或许你早来几天我会放过你,可是我已经向天发誓如有复言挑拨我同父王骨肉亲情者,罪同叛国!在我们凤来古国的法典上面叛国者,必死!
说完以后,我扣起中指,召唤出了片片雪花迷了他的眼睛。
长剑如水,纵横交错。
剑,就像是我迷乱的眼神,风一样破空而过。
十年苦修,千年寂寞。
而就在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没有纯正的皇族血统才可以修习法力的同时也可以修习武术,法武双修,又是剑道的新境界。
我已经练到能召唤出雪花,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因为我们王城之中只有我的父王几十年才学会法术中的召唤,而我却把法术跟剑术结合,法武双修,达到了剑道的新境界。
我叫它雪落人离别。
风更狂,雪更历。
周围的空气在我水的剑光中被隔绝,撕裂,化成更加凄厉的剑气在雪中狂舞。舞尽人间幽怨纷争,剑光化成一片凌厉的波痕在我身侧起起落落。
雪花升腾然后跟我那绝世的傲气一样以摧枯拉朽的气势遇神杀神,遇仙诛仙。
最后雪花在我的剑气中碎成了粉末,可是并不会激起一丁点儿尘埃。
雪很美,美的不容一粒尘埃。
光芒散尽,雪末儿随风飘散,在我的周围散开一个圆圈,很完美的圆圈,就像是我的修为一样的完美。
他怔在原地,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就已经死了。
最后“轰”的一声,他的身体炸裂开去,除了点点血迹溅在了黄沙之上,他尸骨无存。
他死了,留下了一个问题给我,那就是:
如果今天死的是我,我的父王我的臣民会不会,能不能记住这段仇恨?
我在心里问了自己,同样没有得到答案。
那一次,看着他血溅黄沙我不知道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潮潮的,很莫名,可是很快就被胜利的喜悦所掩盖。
这种杀人后的惭愧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不曾来过一样的干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我甚至有点儿像第一次杀人是一样的那种兴奋!
天注定,我就是一个因杀戮嗜血的恶魔,那么为什么还要我去做着上帝的事业?
我杀了安天隼的皇子,从此以后我跟黑隼氏之间结下了血的仇恨,安天隼甚至下令又能替皇子踏鹿报仇雪恨者他赏千金,封战神,所以敌人一批又一批,蜂拥而至。
我所驻守的这座小小的驿站在风雨中飘摇,而这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夏天,氓夫还是没有回来。
我一直在等,一直等。
氓夫还是没有来,直到我彻底绝望的前一刻,我还是相信只要氓夫他能到王城,我的父王,我的臣民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十五王子兵困绝境。
而就是在我绝望之后我还是为自己得出了结论,那就是:
氓夫他一定是死在了去往王城的路上,或者疾病,或者瘟疫,或者敌人杀了他,再或者时间终结了他的生命,因为他确实已经老了。
直到后来我慢慢的得出了结论我再等的不是援军,而是父王给我的一句承诺。
为了这句承诺,我一直在等。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的父王曾手指着苍天对我和所有的皇子说,去吧,孩子!我们凤凰氏的祖先在天上看着你们。
如果你们战死沙场,你们将会埋骨霞山。
那是你们的荣耀,也是身为皇子的夙命。我作为你们的王会以你们为荣,因为对于国家,你们尽忠了!
如果你们胜利回来,作为你们的父亲我同样为你们感到骄傲与自豪,因为你们毕竟长大了。
为了父王这句话,我舍生忘死,发誓决不迷茫。
可是你能想象当黄昏时分,我一个人看着被血浸透的残阳,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万里之遥的边关遥望家乡,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孤独与感伤?
我就像是一只来自上天的孤狼,被种族所遗弃,孤孤单单一个人流浪在漫无边际的荒原。我昂首问天,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答应过玉容对父王永远忠诚,我答应过将军箫逝决不仇恨,可是。。。
世道沧桑,前途暗淡,要是父王再不派人来我就真地顶不住了,真的!
离人虽然忘死,可毕竟不是神!
离开王城,我不知道这算是他们抛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他们。
反正在不堪回首的年代我曾暗自发誓一定要跟我的所有兄弟姐妹一样。
可谁知道小时候的决定就在不经意之间被我自己摔得粉碎。
每个人都有了各自的想法。而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接受那些不想接受的现实,还有那些早就已经注定的命运。
当时我在正在午睡,但突然闯入我的帐中。
我看见他已经浑身是血,我知道敌人又来了。
半年以来我从不卸甲,回身撤出长剑就带人冲出了大帐。
登上城池,我放眼望去,敌人已经兵临城下。
人数足足超出我们数倍之上,旌旗飘扬,战甲明亮,队伍严整,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再看我们的军士一个个未战已经心惊胆寒,可是战争就是这样敌人不会因为我们弱小而怜悯,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血战到底!
这一次带兵的是安天隼之长子无痕。
他一头如银的白发随风飞舞,眉毛很淡,像极了秋的柳叶,细长而又青涩。
白色的战袍上绣着一只单飞的黑隼,跟他的弟弟一模一样,都是那样的狂妄,那样子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