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肖涔就真实地坐在她身边,一个拳头的距离,就好像是她抱着吉他终于漂上了岸,而他就一直坐在这儿等着她似的。
突然肖涔伸出手,把她扶在石凳上的一只手捧起来,她的手掌朝上,软软地躺在他的手掌里。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来说吧。”肖涔看着姜饴手上那些苍白的茧,
“这两年很辛苦吧,姜叔叔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就是知道。
高三已经够辛苦了,还在拼命练琴,看到了《I don't wanna grow up》,你已经不是那个弦都按不稳的小姜了。
小时候你一边哭一边算鸡兔同笼,连我都没有想到,你竟然选择了数学系…”肖涔嘴边却漾起了好看的微笑。
“你说你得了厌食症,你是那么爱吃的一个人,怎么会得厌食症呢。我知道,姜饴,你从小就是个暗暗较劲的人,你骨子里就韧。”他抬起眼睛望向湖面,
“可是,让我最难过的是,你受的苦,我没能替你抵挡分毫。”
肖涔的眼睛像闪烁着的粼粼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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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见过那一面之后,姜饴一直恹恹的,肖涔似乎一口气把两年的话都说完了,那些话变成一只一只的小猫小狗小刺猬,在她心里挠一下又一下。
她不敢随便揣测话里的意思,是喜欢吗?她不敢想,肖涔太优秀了,喜欢他的人能从南区排到北区了吧。
对邻家妹妹的关心?可她分明看到了他的表情,和他好像蒙了一层水汽的眼睛。
姜饴使劲摆摆头,想把这些想法暂时放在一边。今天是周六,她要去一趟琴行。
邹辰一摆了一张躺椅,正躺在上面晒太阳。
“邹老师,你提前过上老年生活了吗?”姜饴背着琴,出现在邹辰一面前。
邹辰一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惊讶地从上到下打量她:“徒弟,原来你躲着不见我是偷偷去韩国抽脂了?”
“对啊,你看效果好不好。”姜饴浮夸地提起裙子转了一个圈,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肖涔给我看了你的视频,不愧是我教出来的。我先声明,虽然朋克乐也不错,但我还是对你没能选择伟大的金属乐而深表遗憾……”
“我猜这也是肖涔的心里话吧?”姜饴一副看破了的表情,“邹老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们两个专业选手务必要容忍我这个萌新……”
邹辰一翻了个白眼,萌新个鬼哦,一说起朋克大家脑子里都是“反叛,反叛,再反叛”,这丫头喜欢朋克乐也算是意料之外了。
姜饴从琴包里取出那把原色的木吉他,递给邹辰一:“邹老师,谢谢你一分钱‘租金’都不收,现在物归原主了。”
邹辰一看着这把几乎没有任何磨损的吉他,笑着说:“什么原主啊,这琴的原主早就抛弃它了。”
姜饴随即反应过来这吉他真正的主人是谁,她试探着问:“陶老师?”
“哟,知道的还挺多。”
“陶老师为什么抛弃它?”
邹辰一知道这个“它”有所指,是他而不是它。“姜饴,你知道在中国有多少乐队么?”
“太多了……”
“有多少摇滚乐队?”
“也很多…但相比流行乐队已经少很多了。”
“有多少知名摇滚乐队?”
“掰着指头就能数出来吧”
“剩下的这些不够知名度的乐队要怎么吃饭?”
“靠演出?”
“可没有多少演出机会给他们。”邹辰一满不在乎地笑笑,“每年有无数个乐队因为吃不起饭而解散,五年前的我就是其中之一。”邹辰一走到琴行门口,指了指街对面。“看到了吗,那家斯代尔以前是我和陶莹的店,她教古筝我教吉他,可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入不敷出。
我有乐队,我需要买设备,赶场子,走穴,参加大大小小的演出。站在台上的时候我才是一个真实的人,有金属乐的我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邹辰一转身走进丝带儿琴行道:“可是她离开我了,有金属乐的我也不完整了。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登过台。”
沉默了半晌,邹辰一问姜饴:“买新琴了么?你晚会用的那把是借的吧?”
“学校租的~”
“想换把什么琴?”
“Ibanez。”
“看来当初我问你的问题,你已经想好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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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辰一帮姜饴订的Ibanez半个月后才到货,姜饴打开琴盒,胡桃木琴颈,桤木琴体,玫瑰木指板,银白色的电吉他就静静地躺在那儿。
上次无意中搅了迎新晚会的局,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两个神秘的“口罩女”已经成了w大小有名气的红人了,校园论坛还发起过寻找口罩女孩的充满仰慕的帖子。
不过姜饴可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人仰慕自己,她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张“w大校园歌手大赛”的宣传页,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和自己的baby guitar一起打响一场“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