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席卷了这个名为云游的城市。万家灯火通明,一盏接连着一盏,点缀着夜幕,是地上的星辰。仰头望去,还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在墨色和海蓝色搅拌的天空中的漂浮的游云。
空气清新地让人觉得自己置身于透明之中,看向寻云阁的塔尖,可以看到云彩停留在屋檐上。
“多好的风景。”肆暮感慨了一声,“在哪里还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色啊。”
“看了十年,还看不够。”幻空冷冷道。
“再没机会看了,不是吗。”肆暮从容地笑笑,缓缓起身道:“你要是把我从这里——推下去,不是省事多了吗。”
两人置身于一座楼的楼顶,向下望去,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和喧嚣的人群。
“我不是来杀你的。”幻空摇了摇头,常年冰冷的脸上竟然罕见地扬起一抹微笑。“就算组织下达了这个命令,我也不会执行的。我不过是来会会你。”
“哦?”肆暮自嘲似的笑笑,扭头看向前面的高楼。“那也好,我还真想见到你。像你这种人,血洗整个组织都没问题的吧。不像我,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应该被当作垃圾处理掉。”
“这么矢口否认自己的价值,不符合你的作风。”
幻空手插口袋,顺着肆暮的目光,向城市中繁杂交错的楼盘望去。
夜间冷飕飕的风拂过面庞,仔细感受,是不是还有白昼的余温呢。风扫过幻空的大衣,衣带随风飘扬,后褶如裙摆一般漂浮在空中。
“我还抱有一丝幻想……你会救我。”
“确实是幻想。”幻空凝望着远方,白织灯的光芒打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来的光晃眼极了,看不见他的双目。“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我们相处了多少年?五年?五十年?还是…”
“组织的人不久就会来的。”
“我知道啊……”肆暮眼中流落出暗淡。“还是这个城市,我从这里开始,再从这里离开。就像是游云一般,永远不能停留,却永远置身于苍穹的怀抱之中。”
“不逃么。”
“不能走。从加入组织的第一秒,我就做好了不准备再出来的决心了。”
“如此偏执。”光芒一闪,蓝色的瞳孔若隐若现。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孩子的下落吗。”肆暮扭过头去看沉默的幻空。
“我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有个条件。这是对你的考验。”
“现在,我也算是玄溪社的一员了。我不再是当年组合的干员了。我可不能随便接委托啊。”幻空耸肩道。
“我用我的生命,向玄溪社发出委托,帮我找到这本被盗窃的书。”肆暮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丢进了幻空怀中。
“拜托了,找到它。”
天台的门轰的一声被踢开,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手握枪支,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肆暮,你作为干员,背叛了组织,背叛了组织的原则。”
“都是借口。”幻空冷哼一声。
“幻空。”肆暮喊道。
一阵大风起兮,肆暮黑粽色的头发飘荡着,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庞。幻空侧头去看他。黑色的眼角泛红,嘴角轻轻翘起,不只是否在苦笑。
“这是……我的遗愿。”
肆暮转过头去,眼睛向遥远的看不到头的天际望去,随即,从楼上倒了下去。
幻空向下望着坠落的躯壳,双眼流露出一丝感慨。
他见过多少人活生生地死在他面前?
在他还是干员的时候,这种事不过是家常便饭。流星下的鲜血浸湿了他脚下的土壤,残忍无情的外表上镶嵌着如蓝宝石一般透明的眼睛,却没有光芒。然而自己昔日的同伴——组织最初的那批干员中的一个,那个曾经搂着他肩膀,笑嘻嘻得说它是面瘫的那个旧友,就这样陨落在他面前。
“还看什么。想被流星碾碎么。”
组织派来的暗杀者们听了这话,都一个个识相而慌乱地蹿下楼去。
大风起兮。
茶色的头发划过脸颊,冰冰凉凉的。他卸下眼镜,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有整个城市的倒影。漆黑色的夜幕里星辰闪烁,万象更新。若是置身于天空之中,仰望地面,那城市会不会是另一条银河?
“幻空。”严厉而低沉的声音从黑漆漆的社内传来。
“社长。”幻空前脚刚迈进门口,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社长。月光明亮,柔和地照在社长银白色的头发上。
“社长……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社长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去接了个委托。”幻空开口道,将塑料袋放在靠他最近的办公桌上。
“有件很严肃的事我要和你说。”社长打断了幻空。
“哦?那是什么呢。”
“《山海卷》不见了。”
“呵。”幻空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地说到:“看来,云游市又要变成一个大型神兽捕捉地了。”
“如此一来,“誓言”肯定来干扰。所以…拜托你了,幻空。”
“赤心睡了么,我给他买了甜点。”
社长皱眉。他知道幻空根本没在听。
“社长,”离开时,幻空扭过头凝望着社长,用一种低沉的异常的口吻道:“这事,只是开始。”
“只是开始?不,更为可笑。”
无数次的重合,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
其实你的内心早都有了答案。
是玄溪还是誓言,不过悬于空中,脚下两个深渊。
看不见天蓝色的彼岸,寻找着黎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