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风雪停止剩下干冷冻人。
“淑儿,可是真的”?温玄机从外疾步进里道。
“恭喜二爷,贺喜夫人”,众丫鬟皆跪地道喜。
崔嬷嬷上前施礼道“下晌夫人从老夫人处服侍归来便身子不适,请了府医诊脉,才知夫人已有月余身孕,奴婢们失责,子嗣重事竟没注意”。
“崔嬷嬷是淑儿府中陪嫁老人了,相信已是懊恼万分,以后注意些便是”。温玄机将绸锦瓒金软枕垫于真淑身后,又取了童子嬉戏双子图样棉被覆拢真淑道“赏,重赏,今儿荟云来报时我可高兴坏了,这不忙不迭的回府守着我的妻儿,淑儿可想吃些什么,我马上着人准备。回府时我已安排小厮清风去向岳家报喜,此刻我真恨不能天下皆闻我的喜悦,淑儿你是我的恩人”。温玄机拥妻入怀,激动非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夫君,真淑快透不过气了,下人在室,羞煞淑儿了”。真淑经过半晌,已经沉淀了初为人母的惊喜,却依然有些昏昏然的难以置信“夫君希望妾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许说违心话,淑儿要听真话”。
“淑儿都快为人母了,还是那样娇羞,爱极了淑儿现在的样子。不论弄瓦弄璋,那都是我与淑儿的孩儿,我们孩儿必是天底下最好的。若是女儿定是掌上明珠,若是儿子定是冠才斐然,宠之,爱之,教之”。
“夫君快别说了,哪有自个儿家这样夸孩儿的,小心孩儿听了去,傲了呢!”真淑轻抚肚子,孕育子嗣的奇妙言语难极“今日母亲说起丫鬟朝隮,要抬了给夫君做通房,刘姨娘娘家侄女也参上一席”,言及此事心里便是乌云飘过晴朗万里空。“妾身寻了由头回绝了,夫君可恼”?
“淑儿不喜便是我的不喜,淑儿是为着此是愠怒?听说都砸了东西,仔细手疼”温玄机执手道“还好没伤到,淑儿手如柔夷,肤如凝脂,当好生爱惜。母亲所思无外乎辱我,拿一贱婢作筏子,难伤我分毫,淑儿放心”。
“夫君委屈淑儿心中难受,昨那木姨娘有孕,好一阵排场讲究,嫂嫂怕已是焦头烂额,若是生下男嗣,抬为平妻大可。木姨娘母家近些日子为着长兄家主之位频频奔走,上心出力之甚,又在朝中办事得力得了圣上嘉奖,妾备了厚礼,挑空探望一番”。真淑道,心里有了想法木姨娘母家应是与老夫人和长兄达成了共识,亦有了勾结牵连。
“淑儿整理庶务极是妥帖的,万别伤了身子就是。为着夫君四处奔走何止那木氏,淑儿情义永生难报”。温玄机情真意切说道,得此贤妻甚是慰藉。
“你我夫妻同体,夫君勿须如此,嫁的夫君,我之幸事”。
真淑夫人有孕阖府大事,送礼道喜之人络绎不绝。康平王府派了司职孕事戚嬷嬷,厨娘以及近身奴婢若干随侍伺候。老夫人特免了晨昏定省又派了辞溪提点淑德园下人主家孕期忌讳事宜,婆慈媳孝,和乐融融。因着初怀胎医嘱卧床安胎便挑拣了熟识之人应酬,迎来客往好不热闹。
“夫人,司空府秦夫人拜访”,二等丫鬟秦桑通报。
崔嬷嬷与蔚云左右小心搀扶真淑移了正厅落了主座“快请进来”,真淑整理了左襟道。
“淑姬妹妹,恭喜恭喜”相持了见礼分座落位。
“几月不见祥经姐姐了,甚是想念。姐姐尝尝这顾渚紫笋茶,湖州快马加送,原味清甜,宫里赏了些许,特与姐姐尝尝”。
“瞧这茶芽叶微紫,嫩叶卷似笋壳,当真茶如其名”向祥经轻抿了抿道“滋味甘醇鲜爽,难怪千金难求,托妹妹福,姐姐尝了回鲜。妹妹怀了头胎可要保重身子,这生冷荤腥发物种种可不能吃,熏香用具器物定要多加注意,特别是阴寒之物万不能碰,伤胎害体”。
“谢姐姐关心,妹妹记下了。姐姐怎没带了小儿棘青,应是周岁了,正是牙牙学语,白嫩可爱招人疼,姐姐竟也舍得置于家中”,真淑嗔怪道,自孕后对幼儿煞是喜爱。
向祥经轻刮了刮釉青印花兔毫盏,面色郁郁道“妹妹不知,我那三个孩儿都在母亲孝和堂抚养,平素难得一见。府内庶子女多,倒也忙些就不那么空虚了”。
“这怎会如此,姐姐孩儿怎好劳烦秦老夫人,姐姐怎不接回”?真淑闻得此事极是诧异,儿女皆是心头肉,身为母亲难以亲自抚育,近在咫尺,难以相见,何其伤也。
向祥经强颜欢笑,难掩泪光弥漫道“母亲不许,我何尝不想教养膝下,做梦都想。不怕妹妹笑话,常常梦见孩子们繞膝,每每兴意非常,也只有痴想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其中艰辛非生身母亲难以体会。罢了,我如今也不妄了,只求孩儿们平安健康我也就满足了。惹妹妹听了些无乐伤忧之事,倒是我的不是了”。拭了眼泪,又整了妆容,大妇德行,守之礼矣。
“姐姐哪里话,从前竟不知姐姐这般苦楚,司空大人孝心乃大,若我能帮姐姐一把,绝不推辞”真淑诚心诚意感激向府尹朝堂上多次帮忙夫君,秦司空于朝堂之上又与夫君同气同声,只是后宅出阁女不便关照,怕徒惹非议以致祥经姐姐在婆家与孩儿骨肉相离,妾室跋扈,夫妻恩爱不在都未插手半分,或许应与当年本应进宫侍驾却被退回这等满城风言风语的奇耻大辱有关。
“妹妹这话姐姐收下了,妹妹可听得风声”?向祥经眼波流转,贴身侍婢施礼退下。
“倒是听得些,尽是些酸话,污耳朵,不听也罢”,外人道温司徒昊天眷彼,寔命嘉矣,更有猥琐罔德小人摧其曰‘郡主高贵,借其攀附,庶子之流,懦夫无耻’。
“听得宫内有意为温大人赐妾,人选初定,想是妹妹刚得了身孕,还在计较中”。
“多谢姐姐告知,妹妹有孕之身自是不方便服侍的,宫内指人定是姿容优渥,德行工整的”温柔笑颜遮不住风雨交加。
人生何能圆满,众生皆苦,求而不得,便如那大雪滂沱,覆天盖地,抵不过春日一缕艳阳,化作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