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宾客的交口称赞,叫阿婉紧悬的心终于落地——只要宾客埋单,她就算成功了!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搭配的味道不佳,破坏了菜肴原本融合的口感——现在她可以专心对付陶歆了,她信心满满、胜券在握。
“诸位用餐完毕的请这边结账。本店要打烊了,想吃美食的,明日请早!”白裔看陶歆神色不善,怕他惹出事端影响了店里生意,提早结束了营业。
“现在只剩下你没评价了,怎么样?你觉得我做的菜怎么样?”阿婉看客人全部离开,也不再遮掩她捡陶歆的做好的成品拼盘一事。她急切走到陶歆跟前,想要获得他的认同。
“你做的菜?你说米饭是你做的?还是腊肉是你做的?或者虾仁?果酒?菠萝?”陶歆冷冷的质问,脸色越发难看:“你甚至连盐都不敢放,还是借用我菜里佐料的味道,怎么就是你做的菜了?!”
“鸡蛋……鸡蛋是我煎的,还有葱花……”阿婉看过调鼎坊的厨房之后,如觉得另一个未知的世界朝她揭开一角,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巨大诱惑,她再不想回到过去。她看陶歆神色不善,内心越发恐惧,但她费劲心机,才走到今天这步,她不允许自己败在嘴皮子上。
“陶歆,你消消气……”白裔见陶歆几欲动手,连忙把他拉到一旁小声劝解:“再怎么说,小狐……不对,是阿婉,也对你的菜进行了二次创作,况且味道还不错。就算她赢吧,好不好?”
“不行!这调鼎坊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陶歆双臂交叉,头歪着,像一个不讲理的孩子。
“哎呀,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你忘记咱们需要……”白裔继续坚持小声劝说。
“试毒谁不行,找只狗都可以呀!”陶歆不为所动,故意把声音抬高。
“祖宗!小声点儿行不行?”白裔一边气急败坏的跺脚,一边给阿婉一个安抚的微笑。
“狗?”阿婉瞬间呆住,虽然她化作妖身,和犬类长得的确挺像,虽然她年纪不大,但这并不耽误她准确解读陶歆的恶意与不屑。
难过像渐起的潮汐,越来越强的拍打着阿婉的心防。眼泪无声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向往了那么长时间,她第一次产生放弃和怀疑的念头。
白裔见过阿婉的眼泪,讨饶的、祈求的、耍赖的……独独没见过这般绝望的,那眼泪像滴滴落在他的心上,叫他感到不适和烦躁。
袖筒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半晌,白裔才恢复些冷静。他耐着性子继续好言相劝:“陶歆,你做厨子也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颠勺、火候、刀工,这些都可以通过苦练来打磨实现,唯独对味道的调配和掌控,是练不出来的。今日阿婉能扬长避短,把味道融合得浑然天成,还别出心裁的加以创新,这多可贵!更何况她才多大年岁(又怎么和你这个老妖精比)?”
“那又怎样?”陶歆不为所动,依旧斜歪着头,“她年岁小也不能这般偷奸耍滑!这不是天赋什么能遮掩过去的,这可是人品问题!道德问题!”
白裔心中的火腾一下冒上来,他狠狠甩开陶歆的手,指着外边说道:“好,你走吧!心胸狭隘!你就见不得别人比你好!走吧!说话不算数!我不想和这种人打伙计!走!”
别看白裔素来笑脸迎人,但陶歆知道他骨子里的清冷: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挂心。多少年他都没有见过白裔有什么出格的言辞,像今晚这种情况,早已超出他的认知,一时间他瞠目结舌,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静谧的室内,空气无比的凝重和尴尬。沉浸其中,陶歆觉得自己就像一尾掉入泥沼的鱼,憋闷至极又苦无出路。承认错误?他不甘心,明明是那小丫头耍弄心机。继续吵闹?都说没生过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才最可怕,他可不想因此惹恼白裔(虽然现在的白裔已经炸毛)……
“谢谢白掌柜的好意劝解!您别生气了,一切就当作没有发生吧。”阿婉原以为一切都已没戏了,不想事情在白裔这儿又出现转机。几经思量,她终于决定冒险请辞,争取博得白裔更多的好感。
陶歆听了阿婉的话,在心里比个中指,他越发讨厌这个心机婊。不过,不等他内心活动结束,他就接到阿婉凉凉的眼神。虽然她本不足为惧,但眼神里携带的阴毒怨气,还是叫他忍不住脊背发寒。他直觉这小丫头不会善罢甘休。
阿婉打消了对陶歆的期待,对他的畏惧也减少许多,她高昂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承认,我骗人不对。明晚我就站在调鼎坊门口,和他们一一道歉,告诉他们今夜最后一道菜是我做的!我不介意什么名声!相信他们也不介意!今日之后,我会天天守在调鼎坊外,为他们调配新花样!”
“你这是在威胁我?”陶歆扭身正对阿婉,一步步逼进她,趁机避开白裔正盛的锋芒。
“对!怎样?!”阿婉看着陶歆,并不打算退让,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不到一指,眼看就要碰到一起,陶歆才堪堪停住脚步。他盯紧阿婉黑中泛蓝的眼睛,几个呼吸间,便觉得有些恍惚。他后退一步,举起双手,眼睛不着痕迹的扫过白裔:“很好!我怕了!我同意你进入调鼎坊!”
“你说什么?”阿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之前她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白裔,只等他发声挽留,哪曾想陶歆会突然转变主意——白白浪费她这番口舌!
“哼!”陶歆扭头进了后院。
“耶!我成调鼎坊的店小二啦!哈哈!我以后有的吃啦!以后每天我吃要一只鸡!不对,不对,吃三只!”阿婉看陶歆消失的无影无踪,终于手舞足蹈、放声欢呼。
“嘿!回回魂儿!”白裔冷眼瞅着阿婉,见她蹦哒许久仍意犹未尽,终于打一个清脆的响指打断她:“既然你已得偿所愿,现在就开始干活吧!大堂和厨房都好好收拾干净!”
“掌柜的!我住哪?”阿婉看白裔给她布置完活计也要离开,急急扯住他的衣袍一角。
“住哪?”白裔不耐烦的挑挑眉毛,凉飕飕地看她一眼:“难道不该是你先把活儿给干了,再找我谈条件吗?”
白裔飘然离开,独留阿婉一人面对满屋狼藉。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以后的日子恐怕并没想象中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