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破夜空,照亮雨幕和雨幕里的少年。
那少年黑发如墨紧~贴在粉~白的面庞上,虽形容狼狈,却遮掩不住俊朗,尤其是剑眉中间的那粒朱砂痣,更添一段出尘之气。这般模样,不知惊艳了多少围观食客,却独独惊吓到了一“人”,那就是在章鱼精和少年对~战时,一直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的鱿鱼精。
和章鱼精的急躁性子相比,鱿鱼精多了些沉稳和心计。大战开始时,它和章鱼精一样轻看了少年,觉得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即使言行张狂,也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
当少年的四肢一次次脱落变成藕节,新的手脚又重新长出时,鱿鱼精已直觉事情不妙。它的心半吊起来,手里捏紧了发射求救信号用的绛伞凝朱藻。
当少年谈笑之间,轻松挑断了章鱼精的第一条腕足时,鱿鱼精把绛伞凝朱藻抛进雨里,同时拔出了玄冰剑,准备偷袭少年支援同伴。
鱿鱼精还未绕到少年身后,章鱼精已被割成圆~球丢到天外。
“怎么,你也想来试试?”少年收回火尖枪的同时,朝着一旁的鱿鱼精邪~魅一笑。
“不不不,我过来只是为了给它——收尸!”鱿鱼精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丢了武器,在水里打捞起章鱼精的腕足来。
“哼!算你识相!”少年不再看鱿鱼精一眼,径直回到坊内结账。其他食客见无热闹可看,肇事的章鱼精又不知所踪,遂跟随他结账离开。
鱿鱼精忐忑不安地张望了半天,见再没人注意它,更没人寻它麻烦,它庆幸不已:还好,自己没像章鱼精那般冲动,要不小命儿也难保住。它大着胆子往调鼎坊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段时间之后,鱿鱼精距离自己的大部队越来越近,它正暗自高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定!”
鱿鱼精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但它悲催的发现:除了脑子还能转动,身~体~其它部~位哪哪儿都动不了。正茫然不知所措时,它觉得脚腕一~紧,一股巨~大的拉~力牵~引着它,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躺倒,背部摩~擦着地,自动向着调鼎坊挪动。
“呦,客官!陶歆把您迎回来啦?菜还没给您上呢,您怎么就着急离开?不会是小店哪里服务不周,惹您生气了吧?”白裔蹲在鱿鱼精跟前,笑眯眯的拍着它的肩膀说。
“不,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手边还有点急事儿需要处理……我看掌柜的也在忙着招呼客人,就没贸然打搅当面告辞。”鱿鱼精连比划带解释,生怕哪里说不清楚,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说完后它才意识到自己已可以活~动~身体。
鱿鱼精尴尬的麻溜从地上爬起,这才看到一旁站立的陶歆嫌弃的撇着嘴,正用一块抹布仔细擦着右手。
“来来进店慢慢说!天大的事儿也不能耽误吃饭呀!刚好饭已经给您做好了。”白裔一边说一边把鱿鱼精迎回店里,不着痕迹地把它按进座位里。
“掌……掌柜的,我真有急事!还是下……下次再好好品尝贵店的佳肴吧。”鱿鱼精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白裔再次按进座位里。
看处境,十个自己加起来估计也走不出调鼎坊。鱿鱼精终于意识到:这调鼎坊里掌柜和大厨并不比那俊秀少年好对付。它犯愁地看着摆上桌的热菜,任热气鲜香充斥鼻孔,却没有一点胃口。
白裔看着鱿鱼精愁眉苦脸、食不下咽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但面上却是关切模样:“客官真有急事?”
“真有急事!”鱿鱼精深知硬拼出不了调鼎坊,遂打定主意以智取胜。它看白裔关切,以为得计,更摆出一副哀兵模样。
“既然客官执意要走,那小店也不再挽留了。劳驾走前先把账给结了。”白裔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公事公办的拿出算盘,熟练地往桌上一推:
“蒜香猪肉需要支付妖力百年,油面筋酿肉需妖力一百五十年,桌椅碗碟修缮置换三百年,小二医药费五百年。此外,还有你们的肇事行为对我们店铺今日及以后造成不良影响,还需额外赔偿两千年妖力。您统共需要支付三千零五十年的妖力,鉴于您是我们开店以来消费最多的客户,那五十年的零头给您抹去,您就付三千年妖力吧!”白裔算盘打得哗啦啦的脆响。
“什么!这么多,你们这是敲诈!你们和抢劫有什么差别!我是不会给的!实话告诉你们,我乃东海龙王座下大将尤将军,在你们绑我之前,我已发出了绛伞凝朱藻,现在十万虾兵蟹将就候在你们店外。识相的,赶紧放我离开,否则,你们小店被踏平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鱿鱼精一听要三千年的妖力,心中大为光火,它化作人形统共不过三千年,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它无法想象自己重回小鱿鱼的模样,任海中凶猛鱼类欺凌。借着满腔悲愤,它搬出来十万虾兵蟹将,希望可以暂时镇住他们,放自己一马。
“哪儿呢?哪儿?”陶歆不见丝毫畏惧,反倒满脸期待的四处张望:“我正犯愁海鲜食材的准备呢,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东海合适呢,不想你能主动把它们送来。唉呀!真是太客气了呢!”
“胡说什么,快向客人道歉!客人不过客气一句,你怎么就当真了?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有需要了,咱们自己去抓就好;再说食材的质量,也要亲自把握才好嘛!”白裔假装生气地说。
鱿鱼精一听白裔和陶歆的话,心中不由大惊,想自己一名深海大将,尚被他们轻松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使召来十万虾兵蟹将,给他们充作食材也极为可能。
“玩笑!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两位千万不要当真呀!”鱿鱼精想通其中利害,马上讪笑着改口。
“哎呦,玩笑呀?那就好,我们刚才也是开玩笑呢,你一定听出来了,对吧?”白裔依旧笑眯眯的。
“诶,对!”鱿鱼精心中苦不堪言。半晌它才硬着头皮说道:“掌柜的能不能通融些?那两千年的妖力缩减些吧?那都是章鱼精动的手啊!再说,失去全部妖力,我就变回鱿鱼啦!您好歹可怜我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白裔若有所思,半晌他才重新做出决定:“这样吧!素闻东海龙宫盛产水心七叶草,我却并未见过,你若能给我送来一百袋新鲜的,这两千年的妖力我就免了。”
水心七叶草在龙宫确不稀奇,但因为它们生在暗礁细小的孔洞里,采摘困难又极不出量,所以虽有愈伤洗髓之功效,却用之者甚少。
白裔一张口就要百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鱿鱼精虽觉得荒唐可笑,但并不打算指出。只要能哄骗他们不扣除自己太多妖力,它就算逃出生天。等回到深海,管他们找谁要账!
支付了千年妖力,鱿鱼精跌跌撞撞往外跑,却陶歆再次抓住:“急什么?你落的东西还没取走呢!”说罢,他弹出一枚红色小球,正是鱿鱼精之前发射出绛伞凝朱藻。
红球遇水即长,不大会儿功夫,整个调鼎坊外像铺起了红色地毯。地毯向外蔓延了差不多十米距离,终于停止滋长。从红毯的边缘仰头上望,依稀可见外边晴朗的夜空缀满碎钻般的星星。
结界——鱿鱼精心里咯噔一下——它觉得这个叫调鼎坊的地方越发神秘莫测。它不敢想象东海与他们为敌的下场,仓惶收了绛伞凝朱藻,见鬼般逃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