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苏梅方炙是用冰糖、海盐还有酱汤浓汁腌制好成块的猪肉,然后用果木炭炙烤熟,在猪肉块里填上一层去核、剁碎的梅肉,用刀切成竖条,裹上新鲜摘取的紫苏叶子,用竹签固定住装盘。
经过炙烤的五花肉不仅最大层度的消除了油腻,锁住了肉汁、材料的鲜味,还增添了果木炭的独特香气和外焦里嫩的口感;搭配清新自然的紫苏嫩叶和酸甜适口的糯梅肉,刹那间碰撞出惊艳无匹的火花。这种匠心独运的烹制方法,注定叫人耳目一新、不忍释筷,吃上三四盘也难能过瘾。
如果说苏梅方炙是乱花迷眼的山道,那么蒜蓉芦笋就是道旁潺潺的小溪。花要赏、路要行,涤荡疲惫与风尘也必不可少。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蒜蓉芦笋也会随着苏梅方炙消失不见。
玄衣男看着桌上两碟新菜眨眼间又被消灭干净,不觉又愧又怒:亏他们还是战神,享受着尘世的贡鄉和敬仰,居然对几盘凡俗的肉蔬放不下执念。他不知道,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不食人间烟火,把他们屏蔽到各色美味的之外。
“没关系,咱们不还有面嘛!”赤焰看出众人的尴尬,小声安慰道。
五个脑袋凑在一起,看向推到桌子中间的五个大碗,没有面,没有汤,依旧比脸干净。
玄衣男子以手抚额——他也吃干净了,还能再说什么。低头间,眼睛扫过一个碟子,里边还有东西!琴卿送来的椒盐白果!
赤焰也看到了仅存的白果,眼睛亮闪闪的发光——机会来了!
“啪!”赤焰猛拍一下桌子:“小二过来!看你们的菜都生虫了,怎么还做给客人吃?”
阿婉疑惑地想要上前,却被白裔拉住。
“是么?在哪里,我瞧瞧。”白裔不慌不忙走了过去,亲自处理赤焰的投诉。
“这不?”赤焰手里捏一根筷子,远远指着一颗白果。只见青黄光滑的果仁上就趴着一只白色的蠕虫,它用前边两排小爪扒住白果泛黄的外壳,正艰难的想要离开。
“果然呢!不过众所周知,白果树有毒不生虫的,这虫子应该是别的地方落在盘里的,要不然也不会现在还活着。”白裔胸有成竹、振振有词。
赤焰感到四兄弟投来埋怨的眼光,他一时也有些后悔:怎么就没变一条死掉的虫子呢?到底是第一做栽赃陷害之类的事,没什么经验。
“咳咳——即使是意外落到盘里的,也是你们店卫生不合格吧?”到底玄衣男子是大哥,他最先沉下气来,略一思量便想到一个极好的罪名。
“公子说得是,这事儿的责任确在我们调鼎坊,不知公子想怎么解决?”白裔把蠕虫从白果上拈下,触手间蠕虫已变成一小截儿草根,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也不同赤焰计较。
“这事吧,可大可小。如果我们不说,这事儿就当没发生;如果宣扬出去,恐怕你们店是要关门大吉。”赤焰晃着一根筷子,就像一个小地痞,“我们也不打算怎么为难你们,知道你们开店不容易,所以这饭费还是会给的。只一点儿,我们都爱管闲事,一定要帮你们找到虫子老巢所在,也省的以后吃饭膈应。”
阿婉远远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群傻瓜,没见过饭菜里吃出虫子不争取吃白食的,居然还帮忙找虫?脑子进水了吧!
白裔微微一笑:“如此就有劳几位公子了!”
蓄谋已久的搜查终于拉开了序幕。厨房、大堂甚至于白裔、陶歆、阿婉三人的卧室他们也没放过。
“大哥,地书长什么样啊?别一会儿我们看到了也不知道。”赤焰逮个机会偷偷和玄衣男咬耳朵。
“这个……”玄衣男也有些犯愁:“当年镇元大仙只同勾陈帝君说他的宝贝地书被盗了,人参果树下留了一只手掌大小的脚印,其余只字未提。想来地书应该是个大花盆模样的东西,要不怎么能育出果苗?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做不得数。你们自去搜查,若能发现异处,我们即可师出有名,把他们带置太虚宫好好审;若是一切正常,许是我们被东海龙王敖广当枪使了,我们就早早收工,把这一切悉数上报给勾陈帝君。”
四弟兄深以为然。
“大哥,那小丫头房里立着一个铜片!”
“那是镜子!”
“大哥,看这套铜盆!”
“那是洗菜用的!”
“大哥,你看有没有可能是大堂里挂着的竖轴?”
“你觉得竖轴能种出果树?”
……
玄衣男被自己的一众兄弟蠢哭,都说是要找异常、奇怪的东西,他们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发现,都叫什么玩意儿?!他站在大堂里郁闷的四十五度仰望屋顶,正看到半空中悬吊的一个没有点燃的浅锅油灯。
白裔觉得自己的喉咙微微发紧,但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掌柜的!藏得够深啊!”玄衣男子指着浅锅油灯笑着说。
“怎么?”白裔藏在袖中的拳头,指节捏的泛白。怎么办?把他们全部拍死吗?那岂不暴露更彻底?或者乖乖承认?
“懒惰!”玄衣男隔空点着白裔的额头,戏谑地嘲笑他:“有了夜明珠照亮,油灯弃置不用都不知道拆下来吗?”
白裔一愣:虚惊一场啊!他展颜一笑:“我寻思着有明珠皎皎光亮,谁会注意黑暗里犄角的一盏废灯?谁曾想今日遇见慧眼如炬的公子!”
“要帮忙给你摘了吗?”玄衣男听了白裔的话,心头一阵舒坦,主动提出帮助。
“算了,由着它在那儿吧!长年累月的烟熏油渍的,平白再污了公子衣裳!”
两人正闲聊着,其他四个兄弟也陆续从各房间钻出,看他们模样也知并无斩获。
玄衣男觉得无趣,寻个由头挽结虫子的事件,匆匆结账后带着弟兄们离开。
“掌柜的!”阿婉看着白裔望着漆黑浓重的夜色发呆,忍不住出声喊他,今夜经历了太多事,她一时消化不及也想不明白,只好向白裔讨教。
“嗯?”白裔没有回头,依旧望着门外。
“那虫子是咱们菜里的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阿婉似懂非懂,又问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那么好心帮我们捉虫?”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阿婉更加迷糊,只好继续发问:“那个——咱们那盏灯好像之前也没点燃过吧?在夜明珠送来之前。”
白裔猛然转头盯紧阿婉,他没想到这丫头处处留心。半晌,白裔才笑着说道:“它确是好久不曾亮了,那是因为我们现在不需要。早晚有一天,在我们需要时,它就会被点燃……”
阿婉看着白裔灼灼的目光,下意识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