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蓉仔细看了妹妹几眼,才让她在身边的榻席上坐下:“今日阿娘可有交代?”
李丽晗笑着道:“阿娘说若有什么只管与姐姐说。”
李丽蓉轻笑了笑,这才指了立在一旁的一位年轻娘子与她道:“这是瑾娘,也算是你表姐。”
那小娘子容貌娟秀,气度高华,上前一步向着李丽晗屈膝行礼如仪:“怡宁公主殿下。”
声音也是婉转,沉稳端庄。
李丽晗忙笑着让丁香扶住她:“瑾表姐,方才还听舅母说起你来,我一直想着要见一见,到今日才见到。”
上官瑾不曾想这位小公主对她倒是不认生,这样亲切地与她说话,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小心地瞧了一眼一直在旁的自家阿娘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笑着道:“怡宁公主这是不见外呢,你也该拿出主人家的模样来,好好陪着公主说话逛一逛才是。”
倒是李丽蓉听着妹妹这样称呼上官瑾,一双羽玉眉微微蹙起,好一会才松开,转而低头看了几眼单子,才与宁国公夫人道:“夫人,这单子上江都侯与定远侯府上都让人送了贺礼来,却不曾派了帖子与他们府上,之后要补一份回礼才好。”
宁国公夫人脸色有些不自在,强笑了笑:“还是我疏忽了,原想着别的侯府上也来了礼,待过几日在宫中见了再道谢也就是了……”
李丽蓉放下那本寿礼簿子,望着宁国公夫人:“夫人大概有所不知,这两处侯府与别的不同,江都侯徐茂海素有军功,又是深得圣人信任,只是生性淡薄,江都侯夫人又是不善交际的性子,才在长安勋贵之中少有名声。”
“而定远侯府……圣人始终念着他在丙戍之变中的功劳,也是不能小觑,夫人还是礼尚往来得好。”
她说得平淡,语气毫无起伏,像是平铺直述,却让宁国公夫人脸色紧了紧,忙唤了身边跟着的管事媳妇来:“去,让人安排了比着这两府上送来的寿礼也回了礼过去,再让人送了话过去,过两日我再请侯夫人来府里作客。”
看着她这样,一旁的李丽晗心中惊愕不定,虽说太康公主李丽蓉贵为公主,但宁国公夫人毕竟是她婆母,也是舅母,更是宁国公府女主人,可现在看起来,宁国公夫人对这位公主儿媳倒像是更加敬畏,李丽蓉不过一句话,宁国公夫人便忙忙去补救了。
可更教李丽晗惊讶的是,李丽蓉对于朝中动向的了解,竟然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位久于朝政的九卿大夫。
她这位皇姐还真是不寻常,无怪圣人会那样看重她。
见宁国公夫人安排妥当了,李丽蓉才淡淡笑着道:“外边怕已经宾客满堂了,我陪夫人一去出去吧,让阿晗与瑾娘她们年轻的一处说说话。”
宁国公夫人呐呐应着,跟着扶着婢女起身的李丽蓉身后往暖阁外去,看起来她倒更像个儿媳妇,那情形很让人觉得怪异。
回想起自己当初在安国公府,每日小心翼翼地尽力讨好安国公夫人,帮着操持府中中馈,却始终没能得一句夸赞,只有表面的客气守礼,与背地里婆婆的挑剔,还有丈夫的不满冷落。
真是天差地别。
暖阁里留下了上官瑾与李丽晗,两个并不亲近的表姐妹,一时也没了话说,房里气氛尴尬了起来。
好一阵没有人先开口,上官瑾看了一眼李丽晗,见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暖阁里挂着的山水画,竟然没有在意自己,一时有些不高兴。
虽然她是公主,但自己是宁国公府娘子,也是她的表姐,更何况她这个公主可不像长嫂太康公主,听阿娘说过,很不得圣人喜欢呢,她难道还没有自知,不知道要放下些身段吗。
她想到这里,也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道:“殿下,一会还有好几位公侯府上的娘子要来,我还是去迎一迎……”
原本只是找个由头摆脱李丽晗,不曾想李丽晗却是笑着接了口:“那快别耽搁了,我与你一道过去吧,姐姐吩咐了,让我与你在一处呢。”
倒把上官瑾给噎了一下,只得闷闷不乐地答应了,陪着她一道出了暖阁,往跨院的小花厅去了。
只是一进小花厅,她便退到一旁,不肯再在李丽晗身边。
小花厅里已经有几位娘子落了座,听到婢女通传怡宁公主殿下到,都惊讶地起身来行礼,只是眼睛都忍不住往李丽晗身上瞟过来,这位公主对于她们来说都很是陌生,也不记得宫中还有这位公主殿下。
还是上官瑾不情不愿地轻声道:“……是太康公主殿下幼妹,皇后娘娘亲出的小公主。”
她们才恍然知道眼前人是谁了,一时神色各异,但脸上都还端着恭敬的笑容。
李丽晗前世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什么样的话语没听过,早已习惯了她们这样,并不多放在心里,倒是温和地笑了笑:“各位多礼了。”
便不再多说话,反倒是自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着茶汤,左右看看陈设摆件,倒是让这几位公侯家的小娘子很是惊讶了。
上官瑾不料先前还跟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的李丽晗,突然这样乖巧了下来,心下怪异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她本就对李丽晗没有好感,能不与她亲近最好,她自己欢欢喜喜与几位往日便亲近的娘子在一处说起话来。
看得出来宁国公府是认真准备了的,小小的花厅里都安排了茶女在一旁煮着茶汤,加了酥酪枣丝的茶汤香气四溢,李丽晗捧着小口吃了一口,轻轻吐出口气,眼睛却是滴溜溜转了一圈,倒也把花厅里坐着的几位都认全了。
与上官瑾坐在一处的是广陵郡王府四娘子李如歆,郑国公家大娘子高惠娘,还有一位是曹国公府小娘子侯玉珍,她们四个说几句便会朝着李丽晗这里看一眼,好像都在偷偷打量她。
李丽晗也不觉得不自在,坦然地由着她们打量,自己却是把目光停留在小花厅另一边,也是独自坐在榻席上的一位年轻的娘子身上。
那小娘子正对着那碗茶汤皱眉,却又局促地发现别的小娘子都在小口小口吃着,也就不好意思让婢女端走,只能低着头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