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张奋行正在方毅安排的住所里吃着饭,忽然白天见到的两个清泉门弟子其一冲了进来,见到张奋行只差没噗通一声跪下了,急道:“张大侠您快去瞧瞧吧,我们大师兄要寻死了!”张奋行吃了一惊,回忆了一下白天所记的路线,急急忙忙便施展轻功奔了出去。
他轻功卓绝,后面那个弟子自然追不上,不一刻就到了文秉诺房前,只听文秉诺哭吼道:“师父,你点我穴干什么?你放开了我,师妹一个人在下面一定孤单难受得很,我这就要下去陪她!”
张奋行一皱眉,推门进去,聂若华本扶着文秉诺,见了他,忙道:“张大侠,你快来劝劝诺儿吧!”
张奋行从未见过文秉诺如此失态,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道:“文大哥,你不顾给其琛报仇了吗?”
文秉诺闻言一愣,眼中露出了些许茫然,冷静了下来,点头道:“是,我是该给其琛报仇。好,我给其琛报仇,报完仇后,我再去陪师妹。我要报仇,是谁害了其琛,是谁害了其琛?”
张奋行安抚道:“咱们还没查出来呀。大哥,你先静静,吃口饭,我们再去查是谁害了其琛。”
文秉诺点头道:“你说的是。”
聂若华见状,早吩咐了人上饭,方毅见他冷静了,才解开他穴道,对张奋行点头示谢。四人一起吃过了饭,张奋行又哄着文秉诺睡着了,这才离开,方毅和聂若华的感激之词,自然不必多说。
这样过了两三天,文秉诺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这天邀了张奋行小坐,道:“奋行,过两天扬州就要来人接走师妹下葬了,我要跟着过去看看。这两天多谢你了,你先回去吧,我看着师妹好好地葬了也就回去了,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在查清其琛死因之前,我绝不会再寻死觅活了。”
张奋行道:“我陪你同去吧。”
文秉诺摇头道:“不必了,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静兮怕是要担心你,更何况宁瑄还小,你也得回去看看他。”
张奋行一想这话不错,便道:“那我明日就回去了,你多保重。”
文秉诺点头,两人又谈了一会儿那正字令牌,均觉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第二日张奋行就回了商府,所幸自从商书毅决定让他和文秉诺共同教授商羽泉后,两人在府里的地位有了明显提升,故而突然告假几天温猛也没说什么,只交代张奋行好好安慰一番文秉诺,等明年开春两人就一同教授小公子。等得文秉诺回来,已经是隆冬时节了。温猛道了两句节哀,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来年春天,商书毅请了他们两个人去谈,只说自己不懂武功,拜托二位多多关照。
张奋行道:“小公子现在修习内功什么的为时尚早,多半也学不明白。目前应该多以强身健体为主,再辅以一些功夫拳脚的架子就足够了,等小公子到了七八岁时,再传他内功心法不迟。”商书毅点头称是。
张奋行这样讲一则是实情,二则还是藏有私心的。商书毅不懂江湖规矩,门派的内功心法都是不外传的,他自然不能要求商羽泉拜入惊鸿门下,又不好回绝了商书毅,所以故意将时间拖长的一些。张奋行心道:“到那时你若叫我传他心法,我大不了挥挥袖子不干了,带着静兮宁瑄回惊鸿门去。”文秉诺知他心意,只是笑笑,并不点破。
于是商书毅便带着二人去内院。两人做了内院侍卫多时,这还是头一次进到内院里面。内院不同于外院的雄伟壮阔,更多的是小巧别致。这里一处花园,那里一处湖,湖上还有桥,再那边又一座假山,还有几个侍女端着东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叽叽喳喳地说笑,别有一番风趣。
商书毅带着二人来到了商羽泉的小屋里面,挥手叫侍女退下,引着两人到商羽泉跟前。张奋行细细打量着商羽泉,他刚只三岁不到,双颊肉嘟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和文秉诺,竟是不怕生。他身穿大红色夹袄,脚蹬锃亮的小皮靴,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一顶帽子,帽子上还嵌了颗祖母绿,端的是珠光宝气,分外惹人怜爱。
商书毅一把抱起了商羽泉,商羽泉冲着父亲咧嘴一笑道:“爹爹!”商书毅笑着应了,指着张文二人道:“这二位以后就是你师父了,快,叫师父!”
商羽泉转了转眼珠,似是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着父亲叫了:“师父!”张文二人皆道:“不敢!”
商书毅放下商羽泉,道:“我倒疏忽了,江湖中拜师应当是要磕头的,孩儿,你跪下,给两位师父磕个头罢。”
商羽泉依言跪下去,张文二人却同时向两边一闪,齐声道:“将军,这礼可受不起!”一则他二人是商府侍卫,受主子拜不合情理,二则若磕了头便是正是拜师入门了,可是同时拜两个师父入两个门更是不合情理,故而两人都闪开了。
商书毅面露为难之色,道:“不磕个头,怎么算拜师了?”
文秉诺道:“将军且放心,我等二人必当倾囊相授。只是小公子身份尊贵,这一拜可是要折煞我们二人了。”商书毅见他们二人执意不肯,也只得作罢了。
第二日两人由侍女领着去见商羽泉。商羽泉记性甚好,见到他二人便笑道:“师父!”
文秉诺点头,张奋行道:“小公子,从今日起你便要开始跟着我们两个学武功啦,你可准备好了?”张奋行这两年哄张宁瑄已是将哄孩子的技巧练得滚瓜烂熟,对付商羽泉这样的小孩自然不在话下。
商羽泉好奇道:“武功是什么?我学它做什么?”
张奋行耐心道:“学武功可以帮助无辜的好人,惩罚坏人。你学了武功,再好好用它,就可以成为大英雄。”
商羽泉闻言兴奋道:“像爹爹那样的大英雄吗?”
张奋行微笑道:“你爹爹学的是万人敌,你还小,我先教你一人敌。”
商羽泉便高兴地拍手道:“那好!我们这就学罢!”
文秉诺道:“练武功很辛苦的,你能坚持下来吗?”
商羽泉点头道:“自然!”
于是两人便叫侍女服侍商羽泉换了一身衣服,这套衣服下摆向里收,袖子和腰都束了起来,比较适合运动。
此时刚刚开春,天气还没太暖和,两人本担心商羽泉出来后会叫冷,却没想到他精神抖擞地站在小院里,两眼满是期待。张奋行暗自点头,心中佩服:“要是叫宁瑄这会儿出来,他准得冷的哇哇大哭,吵着要回去。”
习武讲究根基,根基打稳了学武功便容易学,而根基就是要考验人的身体素质,张奋行便叫商羽泉围着小院跑上二十圈,文秉诺亲自给他数着。这小院说大不大,说小,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倒也不小,更何况是跑上二十圈。商羽泉前几圈跑的还很轻松,又蹦又跳的,等到第七八圈时,便有些累了,速度也慢了许多。
跑到第十圈时,商羽泉停了下来,扁了扁嘴道:“师父,我跑不动了。”
张奋行板着脸,负手道:“再慢也要跑下来,不要停,越停越累。”
商羽泉见他脸色,知道无法,只得继续跑。又跑了三圈下来已是大汗淋漓,他素来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强度的训练?直跑的两腿酸软,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
文秉诺心下不忍,便道:“奋行,已经跑了快十五圈了,今儿又是第一天,算了吧。”
张奋行皱眉道:“不行。若要练好轻功,每天都要这样。这比起我小时候来说还差的太远。”
商羽泉听得这句话,激起了他小孩子心里的那份好强心,心道:“你小时候那么能跑,难道我还不如你了?”心里这样想着,他腿下也不自觉加快了,卯着一股劲硬是把二十圈跑完了。
张奋行见他跑完,点了点头,拿了毛巾给他擦了擦汗,道:“今天就这样吧,你也很累了,明天继续。”
商羽泉本来就是凭着一口气跑完的,脚下已经有些虚浮,这时候听见张奋行说明天继续,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了,扁了扁小嘴,道了声师父再见,怏怏地回到了屋中。
侍女盼兮正在屋里候着,见他来了,给他换好了衣服,便问他学得怎么样。商羽泉一咕溜爬上了床,抱怨道:“师父说要教我武功,结果就让我跑了二十圈,我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呢。跑圈我也会,累死我了。”
盼兮蹙眉道:“这是哪门子练法?不行,我得和将军讲讲去,别又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花言巧语骗了将军。”正说着,她便要出去找商书毅,不料刚出门,商书毅便来问商羽泉了。
盼兮借机抱怨,商书毅只笑笑不语,道:“那二位是不是庸才我还没有数吗?他二人都是在我面前动过手的,尤其有一位轻功卓绝,他教的自然不会错。想来是在帮孩子打底子,再说,多跑两圈又累不着他。”边说边进了门,商羽泉听到后面两句,撇了撇嘴,撒娇道:“爹爹,我不想再练武功了,太累了。”
商书毅抱起商羽泉道:“不下苦功夫,怎么能学到真本领?阿绝别再胡闹了,听爹的话。”商羽泉小嘴一扁,怏怏不乐。盼兮知道商书毅虽向来随和,但拿定主意后,谁也劝不动,只得帮商羽泉揉一揉酸痛的小腿。
第二日,张文二人又来到了商羽泉的小院,商羽泉昨日跑过二十圈后,腿已经酸软不已,到了今日更是酸痛,连抬都懒得抬一抬了,就赖在屋里不肯出去。
张文二人在屋外等了一会儿,商羽泉却迟迟不出来,文秉诺上前敲门道:“小公子,出来练武了。”
商羽泉哼唧了两声,道:“师父,等我一下,我正换衣服呢。”
张奋行皱眉道:“什么衣服要换这么半天?”
商羽泉道:“师父,你不懂,我这衣服繁琐的很。”
张文二人又等了一刻,仍不见商羽泉出来,便知道商羽泉存心偷懒。文秉诺敲门道:“小公子,快出来吧。”
张奋行与孩童打交道甚多,晓得其中的路数,扬声道:“再不出来,我可要罚你多跑几圈了。”商羽泉听得要罚,心中害怕,只好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出来了。
张奋行见他出来,点了点头,道:“今日仍是跑二十圈,不加量了。”
商羽泉愁眉苦脸道:“师父,我今天真的跑不动了。”
张奋行正色道:“小公子,真正的英雄好汉是从来不喊苦喊累的。我很明白你现在的感受,我从前也是这么练出来的。我既当了你的师父,便要对你从严要求。你今日若能跑下来,师父送你个拨浪鼓玩。”
商羽泉生在富贵之家,从未听说过这种民间玩具,不由得好奇道:“师父,什么是拨浪鼓?”
张奋行微笑道:“等你跑完了,我再告诉你。”
商羽泉心中的好奇心便被激了起来,虽然两腿酸疼,却还是慢慢地跑了起来。
文秉诺看着心里着实佩服,调侃道:“你这哄孩子的技术倒很精湛。”
张奋行耸肩,道:“平日里静兮就是这么哄宁瑄的。”
文秉诺笑道:“当真辛苦她了。”
商羽泉竟然真的跑了下来。张奋行点头道:“身体素质不错。这两天就不用再练了,明日我把拨浪鼓送来给你玩。”
商羽泉一听“不用再练了”五个字,犹如仙乐一般,如蒙大赦,生怕张奋行突然反悔,赶紧道:“谢谢师父!”
张奋行温言道:“这两天可能会比较难受,好好歇着。”
商羽泉如捣蒜般地点头,本想蹦着回屋的,但双腿犹如千斤重,只得拖着身子回了屋,一头栽倒在床上,晚饭都是叫盼兮送到床边来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