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的那抹光亮仿佛有一股魔力，唤醒了潜藏于心底对光的向往。不知不觉间，脚下步伐变得轻盈了许多。
几个小时的地下行程，压抑已然积攒到溢出的边缘，此时感受到从出口涌进来的新鲜空气，立刻忍不住大口地呼吸。难以想象，当年躲避核爆的人们如何在这糟糕的地下环境中生存了那么多年。
距离出站口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白光中参杂的其它色彩。周围的建筑环境出现了明显破损的痕迹，墙上一指宽的裂缝以及许多散落在阶梯上的碎石，让人感觉通道随时可能坍塌。为了抵御来自地面的威胁，这条通道也许已经封闭了上百年。
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尝试把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周围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期待引起的暂时亢奋终究无法消除疲劳，这个时候还想保持专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的，很不容易。
“又是这些东西。”彭磊抱怨道。
咣当！
推倒了几个堵住站口的金属护栏，队伍终于离开了地铁站。从压抑到豁然开朗，整副身心充盈着一股舒畅感。
这个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愣。长势疯狂的杂草几乎占据了视线所及的每一片区域，许多坍塌堆积的建筑废料上竟也爬满了绿色，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小山丘。
人类繁华的象征几近覆灭，但仍有不少建筑屹立着，它们无一例外结构庞大。破旧外观及其周遭的萧瑟，加上大自然色彩侵蚀点缀，诡异的契合，构成一幅完美的城市废墟景观。
足以致病、杀死人类的辐射竟然无法毁灭这些植物，这是我对辐射认知一直以来的一个误区。自从进入凉山市区，没有看到想象中萧瑟枯萎的场景，反而逐渐一片片茂密繁盛，变异后的植物生长发育似乎更具有侵略性。
彭磊拿出地图，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头疼。我们几乎被淹没在杂草中，地图上标注的一些目标难以辨认，也许只能通过比对建筑的位置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彭磊爬到出站口建筑的顶端，他拿出望远镜观察四周的情况。
“往这边走。”
几分钟后，彭磊确定了一个前进的方向。
……
“妈的，到处都是这些鬼东西。”彭磊一边抱怨，一边将勾住他上衣的杂草给拨开，“喂！老福！你动作就不能快点儿吗？”
老福走在队伍最前方，右手挥舞着彭磊的反曲刀，在草丛中硬生生地劈砍出一条路。他没有回答彭磊的话，但是我能听到挥刀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了。天气炎热，持续高频率的运动，此刻他挥汗如雨，我在队伍后方都能看到他秃掉的脑瓜子上那闪耀的晶莹汗滴。
?（qū）——?——
周围一人高的草丛里时断时续地传出虫鸣，那是变异蟋蟀的声音。这种喜欢待在阴暗处的昆虫，有了高大草丛的遮掩，即使是白天也在频繁地活动。
烤蟋蟀是为数不多既安全又美味的食物，高蛋白，低脂肪，在许多幸存者营地里一直都是抢手货，营地的商贩们通常都会给出不错的收购价格。
黄岩镇外已经看不到变异蟋蟀的踪影，饥饿的游民们早就把它们的老巢全都端掉了。如果不是今天遇到这些虫子，我还以为都被吃绝种了呢。
说实话我现在就想抓一些变异蟋蟀带回去，但我知道实际做起来没那么简单。
我指的并不是变异蟋蟀有多强的攻击力，事实上它还比不上只会挠人的硬壳蟑螂。茂密草丛中潜在的威胁是我犹豫的根本原因，你永远猜不到周围这几乎有一人高的草丛里究竟会藏着什么。
也许是几只嗜血鼹鼠，也可能是体型比拳头还大的变异蝗虫，也不排除有身长十多米、身体直径比成年男性大腿还粗不少的血色狂蟒，还可能隐藏着其他人布置的陷阱。无论是什么，稍不留神都会身陷险境。一个游民要想在废土上活下去，首先要禁得住诱惑。
?——?——
虫鸣声，割草声，鞋底碾断杂草声……我时刻留意四周的动静，周围环境里的任何异动都逃不过我的双眼。
一路走来，我的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我感到了疲惫，右手扣着扳机的食指逐渐变得僵硬不适，可我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松懈。
“瑞哥。”
身边的萧阳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
“什么？”
我应了他一声，目光却没有在他脸上过多停留。
“你……你听到了吗？”
萧阳的语气有些紧张。
听了萧阳的话，我仔细聆听四周的声音，除了我们自己造成的动静，并没有发现奇怪之处。
“你听到了什么？”我转头看着萧阳问道。
“草……草丛里有东……东西在动。”
萧阳神色紧张，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指向了队伍右边的草丛。
由于草丛过于繁密，我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其它东西，但我相信萧阳不会无的放矢。
“都停下！”
我干脆叫停了整支队伍，瞬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
“你搞什么……”
“嘘……你听。”
彭磊刚要呵斥，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指了指队伍右边的草丛。
沙沙沙……
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东西正在活动。难怪我刚才没有发觉，我们在活动，它也在活动，两者的声音很容易就混淆了。可萧阳那家伙又是怎么听出来的？
“沙沙”声越来越近，彭磊他们几个纷纷后退了几步，我举起复合弩对准了声音传出的方向。
近了，更近了，我看到了一些杂草的顶端在摆动。
就在李颖刚刚站着的位置，那簇草丛突然剧烈晃动，突兀的钻出了一只外表丑陋的猎犬。
不对，这这不是猎犬，这是……
“是僵尸犬！”彭磊大声说道。
眼前的这只僵尸犬，体表毛发几乎完全脱落，外表皮肌肤严重溃烂，甚至不少肌肉组织也裸露在外。血红的双眼配上锋利修长的齿爪，看着十分渗人。
獒呜——
僵尸犬没有立刻朝我们扑过来，它突然仰头长啸，随即四面八方不断响起疑似回应的长啸声。
糟糕！
意识到僵尸犬在呼叫同伴，我果断扣动了扳机。
箭矢射穿了僵尸犬的头骨并卡在了脑袋上，僵尸犬连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快离开这！”彭磊立刻下令。
在草丛堆里被犬群围住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快速地装填箭矢对着地上的僵尸犬补了一箭，在取回插在它脑袋上的箭矢前我必须确保其完全死掉。
狂犬病毒极其可怕，如果被犬只咬伤或者抓伤，没有及时注射狂犬疫苗和血清的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够活下去，何况这还是变异后的僵尸犬，病毒毒性一定更强。
与书籍上记载的狂犬病发病身亡时间短则一月长则几月所不同的是，我亲眼看到的发病者几乎都在十天内死亡，速度明显更快。
黄岩镇就有狂犬疫苗和血清出售，但这些东西极其昂贵，远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普通人不幸染上狂犬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我取回箭矢，迅速地跟上队伍，李颖跑在我的前面。
没有人清理杂草，跑在前面的人拨开的杂草迅速合拢，跟在后面的人不得不再次将杂草拨开，然后再次合拢。
渐渐的，我发现我前面只剩下了李颖一个人，我赶紧靠近她。
“李颖，他们人呢？”
我一边问她，一边留意周围的草丛。四周的犬吠声此起彼伏，我需要随时提防从草丛中窜出来僵尸犬。
“我……我不知道，估计在前面吧。”李颖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知道？
“真是个蠢货！”我心里暗骂。
我们两个人奔跑的动静以及不断逼近的犬吠掩盖了其他人的踪迹，我一时间找不到方向。
“队长！你们在哪里！”
我不得不直接大喊，喊声暴露了我的位置，周围的犬吠像是高潮了一样瞬间变得密集起来。
“在……在这边！”
西北方向传来萧阳的回应，似乎还夹杂着几句责骂。
“方向错了！走这边！”
我拍了把李颖的肩膀，赶紧往西北方向奔跑。
“赵瑞，你慢点儿……等等我啊。”
身后的李颖边跑边喊，她的语气里带着慌乱。我不可能停下来等她，只是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
前面有几间坍塌了大半的厂房建筑，占地面积很大，如果按照目前的方向，彭磊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想利用那些厂房甩开僵尸犬。
大约半分钟的时间，我终于跑出了密集的草丛，刚好看到彭磊他们三个从倒塌的墙壁缺口钻进了厂房里。我迅速地翻过街道两旁的护栏，继续往那栋建筑跑去。
“赵……赵瑞……等等我……”
李颖追着我喊个不停，此时她也跑出了草丛。当她翻过第一道护栏时，她身后不远处的草丛边缘突然一阵晃动，一只僵尸犬钻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更多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