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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色 蜈蚣 枯井

书堂外有书堂里看不到的景色,南江子从书堂走出来后,只觉得花草就开在自己的面前,游鱼在他的脚底嬉戏,鸟儿正在他的头顶筑着巢,他自己伸手就能抓得住春风,此时正是春景好时。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掺杂着青草香与百花香的春风扑在身上的感觉是极好的,在这种天气下,人的心情也会不由得的变好。

南江子独自站在书堂外回想着发生在昨夜的事情,今天凌晨南江子当然不是因为赶公鸡才起来的那么早,更不是被公鸡打鸣吵醒的,他是自己催着自己醒来的。

那只打鸣的公鸡,在两年前南江子刚入学不久的一个夜里就不存在了,

公鸡当然不是南江子杀死的,谁会舍得去杀一只勤勤恳恳忠于自己职责的动物呢?

那一夜月光皎洁,有几朵云遮住月亮,就有几朵云又绕开月亮,就像昨夜一样,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南江子虽是个不喜欢看书的人,却也在刚入书院时,憧憬着在这间书院里自己会经历如何的事情,新的环境总是对人充满诱惑,新的环境却也从来都不会让人得到安稳,南江子偏偏是一个经不住诱惑又喜欢惊涛的人。

说来也巧,这间书院里只有南江子和王子胜住在书院中,二人每天在一片屋檐下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又聊得投机,故互相成为了对方最好的朋友,在这几年乃至以后的几十年里,都是最好的朋友。

那一夜前的黄昏,南江子才陪着子胜把香囊还回给一个叫杜若的姑娘,南江子实在想不出这世上有谁会喜欢上子胜这个烦人精?但这世上却还偏偏有人喜欢着子胜。

更让南江子不解的是,子胜竟还拒绝了那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只因子胜认为二人并未有过什么交集,杜若却喜欢上了他。

那一天的黄昏没有什么光亮,这是南江子第一次见到杜若,

黄昏下,杜若如约而至,低着头向子胜走了过来,这是那天黄昏里唯一的光亮。

站远了的南江子,不知道子胜和她说了些什么,只见子胜从怀中掏出香囊后,杜若就再没有说些什么,红着脸接过子胜递来的香囊后就跑远了,杜若跑远的那背影,于昏暗中有一种烈日灼身的错觉。子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也第一次流露出柔情。

那天的南江子叹着气道:“你会后悔吗?”

那天的子胜挠了挠头,笑道:“谁知道呢?”

女孩本就是敏感又复杂的,女孩她一定是认真喜欢着一个人,也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才会走到那个人的面前,那粉红色的天空因他而阳光明媚,也因他而落着磅礴大雨。

是夜,南江子和子胜,各自望着屋顶,很晚才合上眼睛。

“被人喜欢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正是那一夜,本该在太阳要升起时才会鸣叫的公鸡,却在月光正浓的时候就叫了起来,那声音很悚人,本就未睡踏实的南江子,自然被这叫声吵醒了。

“它怎么会在夜里叫?”

南江子觉得事有蹊跷,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

他寻着声音找去,公鸡的叫声越来越低,幸好在公鸡再没力气叫之前,南江子找到了它。

只见一只似蟒蛇一般大的蜈蚣正与那只公鸡缠斗着,那只公鸡比一般的公鸡要长得大一些,不过在这如蟒蛇般的蜈蚣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平日里大公鸡很轻松就可以将蜈蚣玩弄于爪中,但这蜈蚣却大的太不像话了,就好像整个夜色里都是它的影子。

南江子后背不禁一阵发凉,若不是他今日亲眼所见,那么就算是别人把天说破了,他都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巨大的蜈蚣,可以玩弄着公鸡?

这是多么讽刺?昔日百般玩弄蜈蚣的公鸡今日竟反被蜈蚣玩弄起来了。

人生几次潮起又潮落,强者未必不会沦落成弱者,弱者也未必不会成长为强者。

这只公鸡的反抗在蜈蚣猛烈的进攻下显得微不足道,

随着最后一声惨叫,这夜晚恢复了安静,曾经雄姿灼灼的公鸡被它昔日玩弄于爪间的蜈蚣玩弄着走了。

蜈蚣一点也不留恋愈发冰冷的公鸡,它径直向南江子爬来了,它算不算得上讨回了弱者羸弱的尊严?

方才南江子看的入迷未留意,直到看到蜈蚣向自己爬来,他才反应过来,这蜈蚣竟盯上了自己!

这团黑影离他越来越近,压得南江子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怎么办!”

求生是人的本能,南江子再来不及多想,那双腿自己就跑了起来,巨蜈蚣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该死的夜!”

书院里只怕大家都睡熟了,南江子也记不得喊叫起来。

听着身后那嘶嘶作响的声音,他越跑越慌,越跑越快。

“如此巨大的蜈蚣,我若今天放它走了,不知多少牲畜甚是人会死在它的身下。”

有意义的冒险,是南江子喜欢的。

正在逃命的他,忽回过神来,原地停住了。

他就近捡起根木枝,扭头钻进了那黑影中,正追着南江子的蜈蚣见南江子扭头向自己跑来,却也扭头跑了起来,只这几秒,猎物和猎人就互换了?

那蜈蚣虽长的巨大却灵活又迅捷,幸好南江子夜间的视力比常人好得多,不然的话,早就被蜈蚣甩开了。

南江子一路上穿过树枝,爬进草丛又越过矮墙,身上的伤口不知有多些,也数不清了,他仍然在追,越追越起劲,这蜈蚣和他几乎已经穿过了整个书院,也毁了大半个书院的花草。

“扑通!”

南江子追的起劲,来不及留意周遭的环境,竟掉进了一口枯井中!

或许是感觉到南江子落入了井中,那蜈蚣扭过身子也爬了下来,它差不多填满了半个井。

这个枯井隐藏的很好,南江子平日里从未注意到书院里有它的存在,这井差不多有两人半高,井内遍布了残枝碎石,看南江子掉下来时,卷起了这么大的灰尘,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顾不得理会身上的疼痛,南江子忙挣扎着站起来试着活动下双腿,还好这双腿虽疼痛着却还有知觉,可以动。

南江子紧盯着随自己一同落入井里的大蜈蚣,它在井里倦着身子,那密密麻麻的脚发出稀嗦的声音,那密麻的腿直让南江子反胃,这一次他与它几乎是面对着面了,它那双漆黑的双眼,是南江子至今见过最深的黑暗。

他头皮发起着麻,不知道自己是点衰落入了这口井中?

还是那蜈蚣一直与自己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意引自己落入了这口井里,好能如玩弄公鸡那般,把自己玩弄至死?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枝,绷紧了全身的每一条神经,随时准备迎击那大蜈蚣,南江子可不是一个喜欢被人玩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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