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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卡伦往事

夕阳灼烧大地,天空被映的通红,落日余晖泼洒在庄园屋顶之上。瓦片像宝石一样在光辉下斑驳闪耀,天上慢慢浮现点点星光,映在潺潺流动的溪流水面。

黄昏消逝,卡伦村万籁俱寂。居民陆续回到自己的房舍内准备着休息,不远处的一个庄园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我看到血月下伟大的骑士,带着猩红的鲜血在绝望与孤独中跳着舞。那一刻,他就在我面前,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伊琳娜合上书,垂着头。手上精美的手镯在火光下流光溢彩,上面有许多精妙绝伦的雕纹纹路,隐隐约约流淌微弱的光晕。

手镯是罗格爵士赠送的,她从住进庄园起就一直带着,从未卸下。

“想像一下,穿着厚重铠甲的骑士跳着舞,那一定很滑稽。”伊琳娜和煦的笑着。

艾诺看着壁炉里细小的火苗,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又看了一眼伊琳娜手中的书,思考着什么。

那本书名字是《圣之泪》,一本关于诗集的书,主要讲述了雪域斯诺家族的爱恨情仇。在这本书在封面的扉页有这么两句话——

献给雪之王,

献给血之王。

“这类书都应该烧掉。”艾诺皱眉沉声道:“赞美血魔的魔女早晚都会俯拾受死!”

书的署名是先知团,是著名“魔女”组织。传言她们杀人饮血、夺人精魄,是邪恶歹毒的代名词,所有人都深恶痛绝。

六年前,异端审判所宣称是魔女召唤了血魔,而赤色瘟疫又是血魔散播的,所以先知团成为了瘟疫灾难的“罪魁祸首”,先知团也因此被逮捕剿灭。

先知团虽亡,却不足以让饱受痛苦的人们泄恨——他们将怒火发泄到任何魔女身上,不管善与恶,一旦被确认就会当众烧死。

火焰是净化象征,葬身火海是她们的宿命。虽然残忍无情,但没人觉得不妥,艾诺也这么认为。

“至少诗写的不错,不是么。”伊琳娜轻言道。

“那些奇怪的书我建议你全部烧掉。你是我的姐姐,异端不是。”

艾诺语气平淡,却很坚决,还有一丝威胁的意味。伊琳娜听后楞了一下,犹豫片刻就把书丢进了壁炉。

小小的火苗不足以立刻点燃书的牛皮面,艾诺拿起铁钳将其展开,纸张开始燃烧。火光照脸上,感受到丝丝暖意,壁炉中燃烧噗噗作响,整个屋子静寂无声。

书的终章完结,如同于你的结局。

艾诺默想,摸了摸发痒的左脸,回想在庄园的多年生活,在闲暇之余就经常翻阅这本书,其中很多诗歌很有意味,描写许多不为人知的大陆冒险故事。

“那还需要,陪么?”伊琳娜无措的问道。

艾诺惧怕黑夜,童年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每晚伊琳娜都会来陪他一会,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能忘却那段历史,安慰那个受伤的心灵。

“你出去吧,以后都不用来了”

艾诺拒绝了她的好意。身为骑士侍从的他自认为已经很勇敢,如果让自己姐姐陪着睡觉,传出去绝对会令人嗤笑。

伊琳娜简单应答后,就起身离去。

伊琳娜纤瘦单薄身影颇有落寞,让艾诺有种莫名的心疼,但又无能为力。他们曾经也有一个温馨的家,只不过都成为过往回忆。

艾诺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努力不去回忆过去,但记忆中的各个片段挥之不去,抵御片刻后像潮水一般袭涌而来。

追溯到记忆深处的恐慌岁月,人们之间传出了瘟疫的传言,大多数人恐慌不知所措,四处逃散。

作为商人子嗣的艾诺与常人不同,他的家庭拥有足够的金钱处于一个干净的环境——远离那些穷人总归是更为安全妥当的方式。

富裕的人们和贵族用事不关己的姿态继续享受生活,直到饥饿疯狂的农民带着瘟疫冲向他们的宅邸。

艾诺的家族不幸得遭受了掠夺和洗劫。他的父母为逃命将其抛弃,留下了十一岁的他独自面对。曾经淳朴的农民举起了手中的镰刀,像一个死神准备收割年幼的生命。

绝望的情绪在内心蔓延,看不到希望,甚至忘记了恐惧,只有脸庞那刀刃冰冷的触感,之后温热的液体流向入嘴中。

很幸运,相比被砍开脑壳他只是丢掉了半个脸皮。

疼痛掩盖了恐惧,又在绝望中尝到了鲜血的滋味。之后艾诺半昏半醒,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没有丝毫痛苦只有眼前无尽的黑暗。

不过很快领主的军士前来镇压暴乱的民众。那一刻,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士兵成了人们眼中的天使。不过艾诺依稀记得,是柔弱的姐姐站在自己的面前,用眼中的愤怒之火燃尽了一切罪恶。

慢慢的,他开始忘却了父母的模样,甚至忘却了当晚经历了什么,只留下姐姐的身影,仿佛她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艾诺得以幸存,却也因此感染瘟疫,曾经健康的身体在却变的腐朽。尔后岁月在伊琳娜的照顾下苟延残喘的活着,病痛的折磨中艰难度日。

后来他们所处的帕里德王国为阻止瘟疫蔓延,准备将所有感染者的人处死火化,以防疫情传播,伊琳娜不得不带着他离开充满伤痛的故乡,前往对感染者还算包容的艾瑞拉王国寻求活路。

因为艾瑞拉王国有一半领土处于北方,气候寒冷,疫情在那里不算很严重,所以他们的统治者对此不是很敏感。

无依无靠的姐弟俩相依为命,为了生存恳求人们的善意收留,但没有人会欢迎感染瘟疫的人进入他们的家乡,直到一名黎明教团的牧师偶然看到感染的艾诺。

瘟疫被治愈,却给他留下了怪物般的面容和一副疾病缠身的身体。

为了给艾诺治病,伊琳娜开始四处奔波寻求赚取钱财的机会,而艾诺也成为了一个卑劣的偷窃者,依靠在酒馆偷窃财物和客人们残留的食物艰难度日。

命运是无情的,艾诺病情恶化,在没有药物的支持下,他已经无力撑过下一个寒冬。艾瑞拉的冬天是那般刺骨,难以忍受。

最终,无数次的求情,无数次的在死神面前挣扎,命运终于降下了恩赐——一名黎明贵族骑士愿意收留姐弟两人,并将一个无暇管理的庄园交予两人打理。

艾诺依靠这名贵族的金钱救助,养好了病。姐弟两人也在冬季活了下来,并有了一个不错的住所。

自此两人在庄园的度过了四年的时光。

回到现实,艾诺眼前的天花板逐渐清晰。开始慢慢开始回想伊琳娜那轻灵温柔、令人安心的声音。

他试图让自己睡着,却无济于事。

时间可能磨灭了记忆,在适应了有伊琳娜陪伴的每个夜晚,讲着那些美好的、纯真的、幻想的各色故事。这是一种心灵上的依靠,当失去了依靠,哪怕只是暂时的,就会担心梦魇就会再次降临。

正当他为此备受煎熬的时候,门被轻微推开。伊琳娜再次来到他的房间,她和艾诺一样,也无法安然入眠。

看着已经熟睡的艾诺,想要握住他的手,又怕吵醒他,只能侧头靠在床边看着。

均匀的呼吸在宁静的夜晚听的格外清楚。墙壁上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伊琳娜脸庞,通澈的眼眸随着灯光闪烁。

“多希望你能永远的不要醒来,就这安稳的度过一辈子。”她熄灭了房内的油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艾诺还醒着,并未睡着。回想起伊琳娜的自言自语,琢磨一会。这本该惊悚的话,在心中毫无波澜。

没有活人能永远沉睡,只有死人才能永世长眠。

艾诺不觉得伊琳娜会加害于己,如果真的需要那么做,她完全可以抛下自己,继续在帕里德王国生活,依靠旧家族遗产足够安稳度过余生,又何必带着自己跑到艾瑞拉。

也许这跟罗格让艾诺参加骑士受封大典有关,这几天伊琳娜变的神神叨叨,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罗格是当初收留姐弟俩的贵族骑士,但与一般贵族骑士不同,他拥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艾瑞拉王国勋爵骑士,另一个是黎明教团属下的黎明骑士。

黎明教团是亚斯伦教的信仰者组成,服务于亚斯伦教廷国。不局限于某一单个地区,亚斯伦教是所以大陆人共同的信仰。任何王国,任何人种,只要信奉有亚斯伦教就有机会加入黎明教团。

历史上的暮色之战,赤色瘟疫的消亡,以及许多好事,都是黎明教团的功劳。所有人对此都感恩戴德,也包括艾诺,他经常庆幸被教团骑士收留。

不过在艾诺的印象中,伊琳娜从没提到过黎明教团,可能对罗格有偏见,也可能对教团无感,表面看似融洽,实际上却有点合不来。

当然,这也仅仅是艾诺的臆想,至少他觉得自己和姐姐都应该对罗格保持感恩,如果没有他两人可能早已身死艾瑞拉,成为一抔黄土。

艾诺睁开眼望着窗外夜色,索性不再多想,穿好衣物,提上藏在桌下锈迹斑斑的铁剑,走向屋外。

他找到一片葱郁的草地,深吸口气躺下,感受着午夜的宁静,身旁迷迭香浓郁的味道吸引着不知名的昆虫,鲜明亮丽的萤火虫在肩上漂浮。

童话般的景色,多美啊,最为舒坦的时光莫过于此了。

看着夜空静谧的繁星,艾诺逐渐被充满魅惑的紫色极光所吸引,半迷双眼享受似梦境般的星空。

午夜的凉爽让这个夏季变的相当舒适,他很喜欢晚上出来透透气,顺便再找“葡萄”练会剑术。

卡伦庄园有规模不小的种植园,其中绝大数是水果作物。普通庄园工人采摘葡萄常用剪刀或手采,但艾诺喜欢用剑砍,锻炼剑术又有采集效率。

当然用剑要费不少力气,而这正是艾诺想要的锻炼方式。

现在正处于葡萄成熟的季节,傍晚采摘不会没有白天刺眼的阳光和炎热的空气,这让艾诺的“采摘”过程很顺利。

“卡伦这地方真适合种水果,长势也好,看来又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艾诺自言自语道。

卡伦村地理位置优越,处于艾瑞拉北方唯一温暖的地方——雅加达盆地。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夏季的雪山融化的溪流河水纵横流过,暖流在盆地中聚集,有一定气候温差,也让这个地方适合种植点水果。

种植的常识,白天越热,夜晚越冷,水果就越甜。

虽然卡伦村是罗格爵士名义领地,他无权收税,但其中庄园是实际采邑,及真正的领地,他收留艾诺和伊琳娜的同时将这个庄园交给姐弟俩来照料。

艾诺为了报答收留之恩,也为了带来更多的金钱收益,绝不容许葡萄出现瑕疵与意外,必须保证葡萄的上乘品质。

“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酿制葡萄酒,”艾诺在确定葡萄很健康,摘下一颗葡萄丢到嘴中自言自语,“明明这样才更好吃”

这些葡萄基本上都是要酿成酒,之后运送到各地城镇进行贩卖。

实际上,平民所饮用的葡萄酒并不是很纯正,除了大贵族们所饮的蒸馏酒之外,大部分都是简单酿制的饮品,味道更像是葡萄汁和酒的混合物。

至于为什么葡萄酒让人们情有独钟,或许是那些令人诧异的说法——葡萄酒是神之血的荒谬言论。

它能够带来纯净,远离疾病。

这样的观念在瘟疫爆发的时代让人们趋之若鹜,葡萄酒成为了取代水源成为补充水分的主要饮品。

后来瘟疫消失了,人们把部分原因归结于葡萄酒的作用,并慢慢发展成为大众习惯。大量的需求为农民庄园带了新的谋生之法,短暂的种植周期,大量且不算廉价的利益链成为很多人赖以生存的根本。

但艾诺不怎么喜欢葡萄酒,相比之下,甜美的葡萄汁更让他喜爱。

“神之血,迷幻的说法。血为不洁,神是无血的。”艾诺不相信神会流血,更不相信神会像血魔一样让人饮血,这种肮脏怪异的传说让他厌烦。

在把身旁草垛拉在葡萄树下后,艾诺将手中的剑对着了那些葡萄的根枝,开始施展独创的“艾亚克诺采摘法”。

在废了不少的力气后,大部分葡萄还是完整无误的掉落到草垛上。

他时常认为这样可以提升自己的剑术,如果所有葡萄在快速精准无误的情况下完美切摘,那么就可以去城镇找罗格申请成为骑士扈从。

当然要经过审核,或者一些试炼考核来证明实力,比如这几天即将要举办的骑士受封典礼,同时也会举办扈从竞技大会。

这个竞技大会也算的另类的扈从资格考核,与其他王国直接赋予扈从身份不同,艾瑞拉要的真材实料。

这也是艾瑞拉王国大陆立足的原因了。

“如果能在考核中成功,就算的上半个骑士了!”

艾诺幻想成为一名骑士,拥有侠义之心去帮助弱者,忠贞不渝的守护挚爱。那些传奇骑士英雄的故事,让他非常憧憬。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想,他也不例外拥有一个骑士梦。

在检查葡萄后,还是有不少的破损,而破损的葡萄酿制的酒会影响质感,会让酒卖的更为廉价。为了保证整体的质量,也为了保证他们卡伦村出品的葡萄的上乘品质,他心安理得的认为这些“残次品”可以为己所用。

艾诺将那些破损的一一捡起,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看来又可以喝葡萄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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