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都留宿在锦绣宫中,吹管弄弦,斗茶煮酒,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在我享乐的同时,被奏折淹没的司马丞相已经快疯了,他刚举办完先帝葬礼、新帝登基,接着又迎来了新科取士,再加上哪里哪里又干旱了,哪里哪里又发大水了,大臣甲和大臣乙又开始互相扯皮推诿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堆在一起,我铁人一般的丞相终于被打倒了。
虽然丞相的得意门生,有“小谢翩翩如逸少”之称的谢琼树默默的挑起了宰相的重任,但我却不能像以往那样悠闲了——御史大夫管我愚接着丞相生病上的劝谏奏折已经叠成了一座小山——我每天必须抽出一个时辰在折子上根据谢琼树的分类写上“同意”或者“不同意”。
每天一个时辰并不是很难挨,谢琼树肤色玉曜,顾盼生辉,虽然为人严肃,但总令人升起“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之感。我一边批示一边偷看他一边流着哈喇子,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陛下……”谢琼树板着一张脸,“您的龙涎滴到奏折上了。”
我低头,奏折上果然有几点水迹,有几个字都模糊了。我打了个哈哈,偷偷把奏折藏进袖中,准备等会毁尸灭迹。
“陛下,那封奏折很重要,如果您想拿回寝殿细看,请容许微臣誊抄一份。”谢琼树委婉的说。
他素来长袖善舞,处事圆滑,更难能可贵的是,又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与他人同流合污。跟又臭又硬的管我愚一比,真是一在云中一在泥里。
我从袖中掏出奏折,谢琼树躬身接过,开始誊抄。他抄了一会儿,停下来问:“臣想起一事,此次殿试,陛下是亲自命题,还是由微臣代劳。”
“朕为国事操劳,无心于此。”我拿起另一份奏折,用御笔批上朱红的“同意”二字。
谢琼树从那一叠奏折山里抽出一份递给我,“这是本次新科进士的名单,请陛下过目。”
我接过,随意的瞄了一眼前三甲,然后定住,“咦!司马与俦,这不是司马丞相的儿子吗,我记得他被送到罗浮山学艺去了。”
“丞相不是徇私舞弊之人,司马与俦确有真才实学才会夺得榜首。他自幼在罗浮山上修行,如今艺成下山,此番参加科举,正是愿效司马丞相为我齐夏鞠躬尽瘁。”谢琼树看似正在誊抄奏折,其实正观察着我的脸色。
我神情不变,“长松下当有清风,司马丞相是我的恩师,他的儿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去,没有折桂才让人惊讶。”
谢琼树暗暗松了口气。
低着头的他没有看到,我的指甲在司马与俦的名字上刮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司马……
我这几日颇觉魂不守舍,便没有再去锦绣宫,翻了一个叫露葵的才人的牌子。
露葵远不及方锦程温文俊朗,但是温柔和顺,而且擅长羯鼓——这玩意是我唯一会的乐器,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很好的时候我就会拿着鼓槌敲啊敲敲啊敲,至今已经不知道敲断了多少根鼓槌。
我举办了一个宴会,宴上都是些王孙子弟。
露葵正敲击着羯鼓,《滴滴泉》的声音透空碎远,但他娟秀的眉目,专注的神情却比乐声更为动人。
许多人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各种神色,爱慕,惊艳,色欲,厌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听的兴起,索性拿了个鼓槌与他合奏。
一个金发碧眼,短裙长袖的胡姬旋转蹬踏着上场,为我们伴舞。她的身姿如回雪轻飘,转蓬飞舞,身上的彩带亦随舞姿飞扬,恍若盛开这暗淡晚宴上的一朵牡丹。
露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撇撇嘴,在那个胡姬靠近我的时候,偷偷伸出了脚……
“嘭!”胡姬摔在了地上,而且还是脸先着地,头上的翡翠花冠甩出老远。
我若无其事的把脚收了回来,装出一副正认认真真敲击羯鼓的样子。
露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心情大好,说:“此女摔倒之姿优美动人,来人,有赏!”
没看到我小动作的人不明所以,看到的装聋作哑。谁叫我是昏君齐成碧,没人想用性命来试一试我到底有多昏庸。
我坐回上位,把身材娇小的露葵抱在膝盖上,让他喂我酒菜。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凑上前来,“陛下的艳福正是令人羡慕不已。”他的眼睛一直偷偷往露葵的衣领里看,估计正意淫着里面的风景。
我不去看他,问露葵道:“你吃过人吗?”
露葵睁大了眼睛,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陛下。”
我接着问:“人比禽畜要美味的多,尤其是某一个部位,可以说是天下无双的佳肴。”
露葵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是…是什么部位?”
我这时看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一眼,笑着说:“人眼,你可想尝尝看?”
男人吓得屁滚尿流的爬了出去,我在后面哈哈大笑。
“陛下——”露葵终于明白了我在逗他,轻轻捶了我一下。
我说话的声音颇高,附近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窃窃私语之声四起。我扫眼看去,一时四下无声,更无人敢与我正视。
我刮刮露葵的鼻子,“刚才怎么盯着那个胡姬看,朕难道还没她好看吗?”
不是我自夸,我有八成像我母后。而我母后——大家都知道,做过两朝皇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环肥燕瘦,任君采拮。旧的还没去,新的就跟潮水似的涌进了这深宫。若不是我母后色压六宫,艳冠群芳,怎么可能长宠不衰,母仪天下,最后窃得国鼎。
“我觉得她跳的舞很有趣,想学来跳给陛下。”露葵仰着脸答道。
“朕心领了,可别去学,朕现在看得头还是晕的。”我朝露葵做了个鬼脸,“你这份心意倒是好的,你想要个什么赏赐?”
“我要什么都行吗?”露葵眼睛一亮。
我宽容的说:“什么都行。”
露葵有些羞涩,脸现红晕,“陛下这一个月可以都陪我吗?”
“当然可以。”我亲亲露葵的脸颊,笑着回答。
当晚,我就和露葵睡在一张床上,不过盖的是两床被子——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我对人肉抱枕的兴趣大大减小。
他有些拘谨,过了许久,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睡了吗?”
“没有。”我睁开了眼睛。
“陛下……”露葵犹豫了良久,小声问:“我和陛下一起睡觉,会怀孕吗?”
我思考了很久,才确定他问的是他会不会怀孕,“不会,你是男人。”
露葵继续很傻很天真地问:“那陛下会怀孕吗?”
“不会,我们没有盖一床被子。”看来我母后还没来得及宠幸他就挂掉了,我不靠谱的想。
“如果我和陛下盖一床被子睡觉,陛下就会怀孕吗?”露葵发挥了他好奇宝宝的本色。
我淡定的回答:“是的。”
我那时是真的那么觉得,并不是欺骗好奇宝宝露葵。帝姬的性教育工作一般是在出嫁前进行,而身为齐夏帝国继承人的我根本不可能出嫁,身旁的人处在我铁腕老妈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把我往邪路上带。
我觉得露葵如果继续问下去我十有八九会露馅,而我睿智深沉的形象则会破坏殆尽,于是说:“睡吧。”
“嗯。”露葵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半张小脸。
打肿脸充胖子,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