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椋皱了皱眉头,斯沐知道他记忆又断线了,只好默不作声,让牧小椋去准备帐篷与睡觉的必需。在牧小椋准备的同时,斯沐架起铁锅,倒了一壶水进去,钻木取火后静候沸腾。突然,斯沐的正前方一缕炊烟飘起,第六感此时疯狂地刺激着神经——方圆几里有人群聚集!
“小椋!走,附近有人!”
牧小椋呆傻地转过头,手脚却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将已经铺好的帐篷与床褥全部在放进笸篓里,斯沐也将铁锅背到身上,将火用一把泥土盖灭后迈步走向那个方向。
他眯眼看着那缕炊烟,斯沐感觉到牧小椋的气不动了,便赶紧回头催促了一句,牧小椋答应一声,疾步赶了上去。炊烟飘在空中,如一条绸带,承载了斯沐全部的希望。牧小椋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只因脚下被斯沐砍下的荆棘,如果踩着,脚难免血迹斑斑的命运。再砍去一条几尺长的荆棘,斯沐抬头仰望那缕炊烟,可仿佛斯沐只是原地踏步,距离丝毫没有缩短的迹象。
“怎么回事?”
斯沐把刀丢到一旁,精疲力尽的他索性直接盘腿坐在泥地上,嘴中有节奏地喘着粗气。
牧小椋见状立刻跟上,取下水壶递向斯沐,但后者却摆摆手示意无需,牧小椋便重新放好水壶。
“看来这些人跟我们有仇啊!我们走,他们也走!真是——”
斯沐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拿刀,继续砍伐荆棘。又是半天,直到满月升到天空中最高处,那缕炊烟已经无法看清时,斯沐才放弃,喊牧小椋准备起帐篷与被褥。斯沐蹲坐在前头,身旁搁着一条拔了刺的荆棘。听牧小椋说,它可以做成腌菜,供解馋用。
忽的,斯沐的后脑勺仿佛被谁点了下,他用手一摸,方知原来是一滴雨。接着,越来越多的雨浸湿了他的衣襟,一路向下的水迹使斯沐壮硕的胸背暴露在了万物面前。
牧小椋看见斯沐依然不为所动,只好从树上摘下一片芭蕉叶,自己穿上雨衣后将芭蕉叶遮在斯沐头上。
“斯沐!下雨了!赶紧去帐篷里躲躲!”
牧小椋指了指已经搭了一半的帐篷,虽然还没好,但至少可以容纳一个人了。
“你去吧,我还要想些东西,这雨下得真好。”
斯沐把芭蕉叶震开,任凭雨滴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牧小椋再劝了几句,斯沐还是婉拒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叹了口气,顺了他的意思,去了帐篷里。
斯沐将自己的气拟化为一滴雨,霎时,眼睛能看到每滴雨上所倒映的自己,虽然轮廓各式各样,奇形怪状。也许是雨下慢了,抑或只因斯沐的气改变了?雨的轨迹从可见变得足以预测出来。
斯沐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注意这些东西,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漆黑似倾墨的天空:那儿有一道火光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天彻底烧穿。
他马上盘腿作****状,口中念念有词,约是几息功夫,斯沐重新睁开的双眸充斥着凝重——那和白日的炊烟是一个源头!
“走,牧小椋!我们有些麻烦要解决!”
牧小椋诧异地咦了声,身后的帐篷只差一根木桩就可以搭完,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傻愣着干什么?你想我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吗?”
斯沐见牧小椋有些放心不下帐篷,便又招呼。
“走!这些东西先不要了,走吧!”
听见斯沐的叫喊,牧小椋只得又看了看帐篷,才冲到斯沐身旁,与他一起走了。两人疾步趋向源头,越往近时,烟味便愈加凸现,最后竟不得已只好以衣物遮鼻——若不如此,恐怕斯沐才走一半,便改道西天念经去了。
但这也使斯沐越来越兴奋,烟味中含有一些焦糊味——分明是肉类的!牧小椋对于这种气味似是非常敏感,虽有衣物过滤了些杂质,但依然咳个不停。
……
“爷爷,他们好笨啊!为什么不会先用水润湿后再遮呢?那样不是更好吗?”
孩子伏在老者的座椅靠背上,默默打量着阅读的他,悦耳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间游荡。
老者笑了,随即合起书要打孩子,可当她条件反射地捂住头时,却感觉到书只是轻点一下——像是来错地方的客人敲了次门后便慌忙离开了。
“小笨蛋,没听我讲吗:‘斯沐已经弃掉了所有的物资,牧小椋也是。’况且纵使他们带上了,可水还是很重要的!又不是毒气,就免了吧。”
老者再把书翻回刚刚那页,他勾勾小指头,小女孩就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躺在他身上,眼前刺眼的阳光被书遮去。
她就着老者低沉磁性的嗓音而朗读的故事,悄悄睡着了。
不过,她还依稀记得,睡着前听到的故事,是这样的:
斯沐的眼睛火辣辣的,每走一步都是毅力使然。牧小椋更是夸张,竟然一双眼睛全部被血丝覆盖,恐怖得仿若一头刚刚生成的灵。长刀挥起又放下,斯沐的手臂几近崩溃,但略能安慰他的是——他们与源头的距离肉眼可见地在接近!
“斯沐,你休息会儿吧,我接替一下。”
牧小椋注意到了斯沐颤抖不已的手臂,暗暗叹了口气。
“好,记得不要被荆棘的刺弄着了,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斯沐实在太累了,急需放弃手上所有高强度的运动,否则经脉寸断——若放在学院里,斯沐都不可能答应!毕竟姬邬阊是到达神之层次的贤者,只需一缕真气,就能让撕裂的经脉重新生长连接。
可现在——斯沐环顾四周,连根草药都没有的荒郊野岭,现实终究还是会战胜自己的坚持的。牧小椋接过长刀,运气砍下一条荆棘,柄上传来的反震差些崩断他的腕骨。斯沐见状,马上摇摇头指着那条荆棘。
“蛮力是可以斩断荆棘,但是荆棘的反力也会让你的腕骨轻则疼痛,重能骨折!做事要讲究方法,你看——荆棘尾部都有一段没有长刺,这里相当于蛇的七寸,是它们最柔软的地方。你朝这儿砍既省时也不费力。”
牧小椋被疼痛折磨地直吸冷气,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一声。等到痛感全部消失时,他试着砍了一根,发现确如斯沐所说,便一边懊恼着自己为什么不早观察到一边快速地清理起来。
又是半个时辰,终于从斯沐的方向看去,可以看见明显的火光了!中间也被大火烧灼地只留下一地灰烬。两人马上上前,催动自身的气抵御大火的滚滚热浪。但斯沐却无意中发现这里与方才无二异处,传来的属于焦肉的气味也不过是几只野生动物。
斯沐大失所望,想着那缕炊烟估计早已经跑远了。这把火可能是天干物燥而燃起的山火罢了。牧小椋看见斯沐的脚步放慢了,以为是发现了什么,一个不小心,竟踩到一枚石子滑了一跤,直接滚到了火里去!斯沐看到他跌倒时便觉得不对,可苦于速度太快,自己没法拽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跌入火海。
这把山火蔓延上千里,由于天气极为干燥,势头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斯沐不得已退了几步。
他现在急躁极了——牧小椋该怎么办?是放弃他保护自己,还是尽全力冲进去救出他?
牧小椋是御气保护自己的,所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火灼伤,但斯沐却在一点一滴地浪费着这段黄金救援时间!他跪在地上,头脑里两个自己正在疯狂地就这个问题展开辩论,一个支持就牧小椋,另一个却持反对态度。
“牧小椋跟随了你几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还翻这个老黄历干嘛?况且你作为一个人,难道连道德都不要了吗?你的同胞正在等你援救——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
斯沐捂着头,嘶吼到喉咙嘶哑,泪流满面。他无力地看着前方的火——去还是放弃?不知过了多久,斯沐仿佛做好了决定,慢慢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冲天大火。
“真是的,这么不小心!”
斯沐无奈地笑笑,随即大步一迈,冲入了那团火中。可进入没多久,却传来斯沐的震天一吼。
“这里这么会有一个坑啊!”
......
依婕与苓儿已经沉沉入睡,可络溪还是在火堆旁呆呆地看着锅里汤的沸腾,有时腹中空空便盛一碗垫饥。络溪的眼神不知何时添上了一抹坚毅,整个人也从懦弱依赖斯沐,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人!
四周都陷入一片死寂,倏忽干柴迸裂的声音竟会形成回声,在这个环境下显得极为惊悚。络溪又再加了一锅水,里面的汤几近无味,又是如此下去,彻底会变为一锅白水,
“斯沐哥和库阜师兄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络溪哈出一口气,将已经冻得红彤彤的手放进衣裳里,整个人又向火堆靠近了些。他望向正值繁星若海的时节的天空,一望无际的银河贯穿了整片黑幕,遗留下一地的璀璨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