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阜看见为首的斯沐,放下统计人数的卷轴,笑着等他过来。
“库阜师兄。”
斯沐作揖行礼,这让库阜觉得他肯定有什么事情要麻烦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来意?”
“不!我只是想问问师兄——络溪在哪儿?”
“他还能在哪儿?被老师海扁一顿后丢到药池中心养伤去了,现在估计还没醒呢!”
“络溪也真是苦命了!天天被打,老师也是看中他……希望他不要浪费天资就好!”
“既然络溪还在养伤,那便先征求下库阜师兄的意见。小弟不才,刚刚看见一件任务十分合胃口,可惜阶段脱轨——也局限与人手不够。听闻库阜师兄已经踏入君之层次,来恭贺的同时也诚挚希望库阜师兄您加入。”
斯沐不懂求人,只会憨憨傻笑。这次也不例外,他期盼着想象中的那个答复。
“就是那件杀虬龙幼崽的?”
库阜眼中发出金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可以啊!我也想做那件任务很久了,一踏入君之层次,就觉得以前的训练方法远远不能满足我的需要,我也需要发泄历练一次!”
斯沐内心欢喜不已,但面上只是挑了挑眉毛,与库阜约定好集合的日期后,便进入了药池——十二年来的头一遭。
占地万亩,前后千里。上中下三等皆能救人性命,小中大三种皆可起死回生。放眼望去,池如星般怎能数?环顾四周,人若草般不看不尽。天地之瑰宝,人界之中心。太上亦来取池水,行者见之弃蟠桃。万界何物能比?学院镇院之宝!
络溪身上满是拳头大小的紫斑。整个人靠在药池边上,四旁的药之精华正拼命地涌入络溪身躯内。斯沐看着昏迷不醒的络溪,轻轻叹了口气,双掌轻附于络溪头盖骨,将自己体内所含有的精气强行涌入络溪体内。
这种行为名为‘予奇’,是一种极为冒险的行为,如若是同层次或是一位低层次给一位高层次的人予奇,那只会暴毙而亡!就连斯沐也只能给低于自己一个层次的学生予奇,至多冒险予奇于低自己一分的人,否则只会走火入魔而亡!
过了半个时辰,斯沐才收回双掌,额头上已挂满了璀璨繁星般的汗珠。络溪也在此时醒来,看着身后的斯沐,不禁有些疑问。
“怎么了?斯沐哥你怎么——”
“没什么,只是累的。对了!我想接一件任务,我想让你参加,要不要考虑一下?”
斯沐摇摇头,心里不愿络溪知道此事,随即开门见山地说出此次来意。
“我去!”
络溪看着斯沐,徐徐起身,弯了弯僵硬的腰。
“那就好——明天卯时三刻在广场集合,不要缺席。”
斯沐低声地喘息着,镇定好心神后便起身看着得到了自己精气的络溪,层次似乎又进步了一点点。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络溪穿好自己的衣裳,抬头看着斯沐。
“没什么事了,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下,这一次的任务——有些艰巨。”
“反正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络溪都陪你去!兄弟一场,死又何妨?”
络溪最近痴迷于武侠小说无法自拔,经常模仿主人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斯沐对他这个呆呆傻傻的性格也习以为常。
“呸!呸!呸!还没开始呢就说什么‘兄弟一场,死又何妨!’你是诚心咒我们要死是吧!”
络溪不停地摇头摆手,口中连说着不不不,眼泪都快被急出来了。斯沐则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大笑出来,捅了捅他的胸。
“你真傻,开玩笑呢!赶紧陪我一起走。”
斯沐看着络溪,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现在的络溪仿佛换了一副皮囊;
对眉秀长羡文君,双眸澈蓝通星空。身高七尺,腰却半阔。平日最喜武侠,三年阅穿半本。使得一手好刀,引来旁人嫉妒。观棋三日,人间沧田。星宿惧他皆下凡,日月见之心也惊。豪爽单纯人,世上只络溪。
“也好!”
络溪的伤也已好了大半,在斯沐的搀扶下走出了药池,谈笑间的三人看见都迎了上来,围在络溪周围。各自约定好时间后便散开了,络溪也由专人看护到宿舍。斯沐看着寂静的药池,旋了旋手腕后笑着走向集市。
“看看豢时府能不能暂且通融下吧。”
走在路上,斯沐无聊地哼起了歌:
小小男儿志气高,阿瞒可能抵分毫?
当使朋友鼎力助,睥睨天下莫敢傲!
……
集市上人声鼎沸,斯沐混在人群中并不引人瞩目,重又阅读一遍那份告示后,走到邻边的一座巨府前。
斯沐轻轻扣了三下门,卡的一声脆响后门缓缓开启,四周并无一个人影,若在夜晚必定能吓死几位贼人!
‘豢时府’占地五万五千三十二亩,顾名思义,‘豢时’二字便阐明了此府的用场。在此府,有着上中下三类房间:
下间,修炼一日,外面只过九个时辰。
中间,修炼一日,外面只过六个时辰。
上间,修炼一日,外面只过三个时辰。
当然,要使用这些房间,自然要付出代价:
下间一日三千两。
中间一日六千两。
上间一日九千两。
这使许多慕名而来的修炼者只能止步于那扇木门外、而‘豢时府’为斯沐准备的是上间,两年的量。
走入房间,与普通的房间并无二异,但屋中泛出的似有似无的空间秘辛,证明了这间房间的不凡。坐在木床上,斯沐长舒一口气,双手作莲心状,闭目调息。淡淡的气从四周溢出,将斯沐包裹成一个蚕蛹。透过薄薄的窗纸,斯沐的一举一动都被一道倩影尽收眼底。
“斯沐还是那么努力啊!”
四周的时间秘辛可见似地流动,每一次振荡都代表着斯沐增加着自己的修为。倩影在左右徘徊,现在不可以贸然闯入,损了礼节不说,还可能让斯沐白白走火入魔。
“罢了,等他修炼完成再说吧。”
她默默地走了,豢时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一会儿,姬邬昌竟随风飘入,停在斯沐房间前,看着门后他的轮廓轻笑一声,留下一只手镯便又离开了。
......
远处的茶亭上只有一杯普洱萦绕着薄薄的热气,姬邬昌坐在那儿专心品茶。
“你来了,却只留下了一杯普洱。老不死的!自己女儿快被人拐了都不管,真不是一个当爹的!”
姬邬昌花了半个时辰才将一杯普洱饮尽,身后的湖泊泛起了点点涟漪。
“罢了,既然你始终不愿出现,我也不能强迫你什么。”
长须被风撩起,刹那间姬邬阊便没了踪影。半晌过后,那杯茶壶被轻轻拿起,重新续上龙井。但那片天地之间,并无一丝生气!
......
斯沐醉心修炼,由于是姬邬昌的弟子,豢时府的侍从也不好说什么,特别是看见了那道倩影,更是不敢放肆。倏忽,斯沐感觉到一丝尴尬——三急来了!他只好先暂停修炼,下床准备解手。
那道倩影始料未及,看着越来越近的斯沐,赶紧碎步冲到一旁的书房,将门半掩着,以便自己暗中观察。斯沐推开门,鼻尖透来一股幽香,他仔细地闻了闻,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真是的,就这么没有自信吗,云荫?”
斯沐故意没去追寻体香的源头,自顾自走到茅房解手去了。而一旁的云荫则呆呆地以为斯沐还不知道,一直偷偷看着,一只手不合景地搭在了她的肩上,紧紧地抱住了她。
“原来在这儿啊!”
磁性的嗓音噎住了云荫想要尖叫的喉咙,她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斯沐在搞鬼!
“斯沐,你干什么呢!”
斯沐比她高了半个头,他低头看下,佳人依旧美丽:
双瞳似雪透白,秀发如水顺滑。身披锦蓝短袖裙,脚套鎏金玉底鞋。时间为之暂停,狂风因其轻舞。踏足之地保平安,涉猎之术无出右。纯洁此间少有,学问天地不及。心若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遇见不记昭君,只忆美女云荫。
“没什么,只是闻见了。兄妹重逢,你怎么不开心呢?”
云荫的面色渐渐变得复杂,斯沐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回应,气氛尴尬至极。
“没事,看见斯沐你在就来瞧瞧。还有咱们好久都没好好聊过了,你什么时候出关——我请客,来不来?”
斯沐看着云荫伸出的手,踌躇地思索一会儿,终于将手轻轻搭上。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关,但如果可以——我一定赴宴。”
云荫嘻嘻地笑了,斯沐也附和地笑了几声,随后离开了房间。云荫在房间里慢慢地来回踱步,三四年没见,两人的友情还犹如羊脂玉般纯洁无暇。
斯沐关上门的同时,下人碎步趋入云荫的房间,作揖行礼。
“小姐,老爷催您去了。”
“知道了。”
云荫无奈地笑笑,而后随下人走到斯沐房间外时,他早已继续修炼,丝毫没有察觉到那道视线。
“斯沐——还是像以前那般傻!”
……
此日,赤阳休息了一夜,重又恢复了年轻,驱散了黑暗的侵袭。好鸟飞出巢穴,白雪渐渐消融,春季又回来了。柔煦的阳光散入房间,木窗之上,有一尊被灰尘布满的‘人像’。
忽然,那尊‘人像’颤抖了一下,继而再是巨颤!
附着在斯沐身躯的灰尘霎时消弥,斯沐长发齐腰,指甲已有五尺长。
“总算离君之层次不远了。”
斯沐晃了晃脑袋,脖颈因为许久未动,略显生硬。顺水行舟般地踏入儒之层次,两年的厚积,却无法是斯沐攀入君之层次。
“儒之层次以上,每一分地增长都需要努力和缘分——果然所言非虚。”
斯沐紧攥双拳,人之层次到儒之层次只要一直疯狂练习,什么人都可成就——但若要持续往上攀登,每一分的进取,都无比艰困。
人本身抵挡儒之层次就如同一杯水将被灌满,再要灌,每一厘的距离都需要极为谨慎,否则水满为患,走火入魔。纵使是斯沐也无法忤逆。这也是为什么人界守护者也仅有神之层次,无法再精进一步的原因。
每到一个层次,想要继续向上攀登,难度不单单只是增加数十倍!而是秘辛掌控的难度要增加数百倍!愈到靠后的阶段,秘辛承认得越多,就如同灌入的水量愈来愈大!
需要控制,忍耐,割舍的地方比比皆是。
“好了,去学院看看吧。”
斯沐起身,走出房间,大口呼吸着许久未逢的新鲜空气。斯沐一路晃晃荡荡,慢慢地走出一射之地,迎面而来的大门外矗立着一根木柱。那张告示依旧在那儿,仿佛它认了斯沐为主,他人竟然没有揭去。
他又瞟了眼,却惊奇地发现上面的条款的措辞被微微修改:龙灰堂的试炼期限从一天改成了三天;后山的修炼时间也提高为两月。而告示的最后,不知被谁写上了三个大字——
不要去
斯沐敏感的鼻子闻见丝丝血味,他马上靠近轻嗅。全身鸡皮疙瘩却嗡得齐齐炸开!
那分明是——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