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9年的2月22日,一年前的今天,是我离开四月的日子,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隔着出租车的车窗玻璃,送给我的最后一个模糊又清晰的微笑,那是最后一道暮光,自此之后,将是永夜。暗恋,是永远也得不到回报的爱情,是爱情最原始的样子,也是最持久的爱情。因为给过希望,所以希望希望永续,可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还是会离你而去,不惜延长痛苦也要追求的东西,一个都不存在。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时刻提醒自己要将四月忘记,可是我做不到,我脑子里的小人在撕扯,它们在发动政变,要阻止我理智的想法,我只能妥协,也许也并不全是迫于威胁,也许我的意志、我的理性本身就不够坚定。
我遇见曾经的同事来书店买书,他就坐在四月右上方的格子,真的好羡慕,他能天天见到四月,而我虽熟知她的所在,再见亦不可能,不由得心凉忧伤起来。每次路过曾经的单位,我知道她就在里面,我们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50米,我甚至能感觉自己已经听见了她婉转的声音,我们的时间仿佛又同步了,几点了,她应该在干什么,我一清二楚,可又一知半解。
是的,我已经完全失去她的消息,已经失去半年多了,我连她的微信也没有了,这个我发誓绝对不再主动联系她的微信也失去了,我最后可以知道她的生活的媒介也消失了。18年的6月28日,那个午夜,像往常一样关注着她朋友圈的我,突然被屏蔽了,我六神无主,原来我还是不得不再去“骚扰”她,我喊出她的名字,但现实是系统提示我需要发送朋友验证请求,我被删除了,被她判了无期,我对她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人,一直以来都如此“自律”的我仍然逃不过被命运审判的日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予致命一击,我彻底崩溃了,瘫坐一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那时那刻的我只想知道答案,一个明明已经有了答案的答案,我拨通了四月的电话,理所当然的被挂断了,我又拨通了静怡的电话,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我只想听到四月清清楚楚的声音,在静怡的帮助下,在我的承诺下,得到了最后一次跟四月通话的权利,我这个已死之人如此阴魂不散,想想都让人厌恶。
站在空旷的十字路口,六月的午夜一丝寒冷的风都没有,舒服的过分,偶尔经过的车辆带来模糊的发动机的轰鸣,向我逼近又消失在夜的尽头,我的耳畔等到了那如雾如水如光如电的声音,我难以抑制的心情抒发出了压抑与苦闷,哀求和祈盼,但自始至终都只有简单决绝的回答——“已经不再可能是朋友了,那以后就不用联系了啊”。
原来四月并没有跟有全有进一步的发展,她相中了一个心仪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也对她倾慕有加,于是这位在雌性激素驱使下展开求爱触角的少女收起了一切信息,删掉了所有可能,准备一心一意投怀送抱,开花结果。而我这个连可能都不是的人理所应当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切都如此的顺理成章,事情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那就是“多余”,我的一切的情思都是多余的,对四月是多余的,也许对我也是多余的。但我并不想成为多余,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恢复起一个朋友的状态,一个演员的状态,叙述起我们曾经无数个无话不谈的时光,我希望让她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的徒劳,只想保持一种曾经的关系,我们还能像之前一样。我的演技是那么拙劣,拙劣到连我都不能相信,当然也并不能“骗”到此时此刻如此清醒的她。我的所有奋力挣扎在这个毫无寒意的夜晚渐渐冷去,四月像对待一个柜台的服务员一样不失礼貌的离去了,这个十字路口,一条连接此端和彼端的无线电波断了,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路人,一个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路人,像所有的路人一样,成为这个空虚城市的背景。
四月是如此的决绝,不留一丝的余地,我对她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了,但是我脑子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四个月前跟她最后一次熟络的促膝长谈,不管她喜不喜欢我,不管我是不是自作多情或者无能为力,起码我们是熟络的好朋友。可是下一个场景切换,又变成了今天的长谈,两个画面无缝的连接,四月对我的态度却已经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我知道她的做法是对的,我们本来就不可能,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在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四月,一个是那个每天都能见到的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四月,一个是决绝的拿着皮鞭的四月,我可以接受其中一个是她,但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两个人居然都是她。
当然,我是衷心的祝福四月,祝福她能找到向往的归属,祝福她的爱情能开花结果,祝福她诸事顺遂,甜蜜幸福,就像曾经给她的信里写的一样,没有半句假话。我愿意就这样独自一人啃食这场悸动留下的残羹剩饭,无需怜悯与施舍,更无需肩膀或酒精,我的生活一如往常,这是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既然一开始就注定需要伪装,那就将伪装进行到底,没有导演,自然也没人喊卡。
但我已无法再记录这一切,无法再碰触这腐烂的伤口,我用日复一日忙碌有序的工作麻痹自己,我尽力逃离,也在尽力想念,像一个人格分裂的病人,无人知晓我身体内的战争,我的脸上洋溢着专业的笑容,我的心脏有规则的跳动着,它将持续不断永久的有规则的跳动,没有一丝多余的节奏。
我的思绪突然从远方收回,起身离开正在打字的电脑桌,奔下楼打开邮箱,果然是杳无音讯。滴滴小雨打在我身上,我将信箱里一堆积了灰的没用的账单扔进附近的垃圾桶,毫无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