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惜泪心绪大乱,前往前厅去见大师哥云泽。却见云泽欠着身子在正座上坐着,极俊的容颜却又憔悴了不少。那长涛想来刚被训了一回,蔫着脸立在一旁,惜泪进去,才唤了一声:“大哥……”便不知从何说起了。
云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越师弟,跟着我等去龙都的师弟名册,我已拟好了。你到花无恨师弟那里去瞧吧。你便和他一同在楼中察看,看师弟们各自都缺些什么,打点妥当了,集结好众人等我。”
长涛听了,乖乖领命而去。陆云泽又唤阿泪近前来:“阿泪,师父原说要回来,却不想情势有变。好在咱们师父早有应对之策,当即由原路回龙都去了。但他说白师妹的伤远没有好,依旧要她先回来,在药池把伤养好。我的意思,兆灼是你要留的,你自己去管,星柔及其她女眷,还有优中选优的二十四名门中师弟,均由我带着走。余者,暂留此地,保守门中基业。令妹……玉妹妹恨我,我今儿已经打听到她住在风来栈,走之前,我自去求她与我们同走。若不把话说开了,以后在一个门中如何相处?白师妹,师父传信说了,暂时留在门中,他已托了你家四叔兆黯过来照拂,等好了再作商议。你么……顾好兆灼,只有你的天阳昰气练到那火候,才能在关键时刻救那人呢…你啊…幸亏这次没什么大事,若有事,你再不在,你让我一个人……”
惜泪本就一肚子无名火,当下听阿泽说这一大番话,心里又不舒服了,不屑道:“师父什么都想到了。一早就急着去巴结兆烨,有事自有你们这一大把能干的,有我没我还不是一样?横竖我按你说的做就是了。”
云泽不知他生气的缘由,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欲待再与他争辩几句,怎奈伤处剧痛,一时顿在那里,喘息不止。
惜泪心细,见云泽脸色如雪,冷汗沁额,心里又不忍了,回身软语劝道:“师兄不要生气,小弟也是心情不好,一时不该借酒消愁,说话又没了分寸。我如今倒想替你分忧,只是我那小妹,素来任性的。你想劝她回来,怕是不易……”
云泽的嘴角默默勾起个弧度,冷冷道:“那我便真与小田偿了命,万事全休了。你那日选在旁边那家倦仙楼,怕也想去拉她回来吧…咳咳,如今江湖险恶至此,万不能放她独行在外的。”
惜泪无奈,回步与他并坐在副位,轻叹一声:“你这人认定的事,劝不得的。你管着众师弟及门中女眷,我只管兆灼一个人,任务也太轻了些。”
“你不知道,师父曾私下对我说,那兆灼是他的心病。可是依我看来……”云泽的眸中含了一些不可说的意味,他捂了心口又咳了几声,转眸望定了阿泪的眸子,“这回出了李太监的事,倒叫我明白了…真到那时候,这也是他的一张底牌。兆灼,到底是振武帝,还是郑长乐,只有视局势而定。所以他一定不能和门人同走,你也必须乔装小心护送于他。”
阿泪这时候将云泽及宋玉京的话连起来细想一番,才算明白一些:原来兆烨早就防着孙都管要反,一早让师父准备了。甚至此次受伤,怕也不过是一场试探罢了。堪笑孙敬安,以身作注想搏富贵,根基未稳,却已然轻举妄动,结果不过飞蛾扑火罢了!
惜泪点点头,柔声道:“你叫我如何我就如何。都听你的就是了。”
云泽道:“阿泪贤弟,其实我也知道,你心里舍不得小师妹。留下来见她一面再走,总也是好的。只是四妹妹…你…有件事你须允我,无论何事,你莫弃了她。她对你的心,我也知道的。”
这一句戳了惜泪的心,他不敢应声,只紫着脸点了点头,急忙忙去了。
话分几枝,慢慢表来。只说当下,惜泪走出正厅,迎面碰上了越长涛,长涛身材瘦长,窄肩细腰,细长眉毛、细长眸子,纤细鼻梁、略厚双唇,自收他已过四年,如今也俨然长成个少侠样子,越长涛眼下一脸严肃,低声道:“阿泪,瞧吧。都怨你平时不曾有个好人缘,出去干事儿也少。如今师父不在,大师兄一人管着大小事也罢,连平时不冒头的花无恨花师弟,因他大着胆子刺死个不会武的李太监,便忘了形。说话做事大喇喇的,我向他要随行龙都的名单看,他竟与我摆了半日谱,临了拿了出来,我看着,二十四人里,竟有十八九个是向着大师兄的。剩下几个,只如散沙,瞧着是不成器的。……”
长涛还想再说时,阿泪摆手道:“什么你的人,我的人?这些人全都是我的师弟,也是你的师兄弟。个人的修为造化是练出来的,这回大师兄定的名单,是按剑术比出来的。这是常规,不用我说。涛子,你既自认跟我要好,便听我话,什么时候,都要偏护着大师兄!”
越长涛道:“我说话虽不中听,但绝对是为你好。您只想想,如今师父年纪渐高,将来谁执掌门中,当独月……”
“师弟你若信我,以后莫再提此事。唉。”阿泪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拿那双极秀美目凝望了越师弟,温言细语道:“说我没想过此事也是诓你的。如今门中在镇国王支持下已成气侯,虽有些反对门派,但基本可以称是领袖江湖。可以我的性子,实是无心上位。况且,真要干大事的人,并不从武功上论。事事都要设想周全,我觉着累,万万也做不到的。”
长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要带什么行李?到时候我们同女眷分两队走,怕嫂子顾不上你,有圣特别的东西,你与我说了,我帮你一并带了。”
惜泪笑道:“我要走,还有几天呢,不急,你照顾好自己吧!”
长涛这才笑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