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托天帮原本效命于吴氏一族,因陆星微收伏其帮主托天客之故,又归顺兆灼。帮主外号托天客,却神秘莫测,江湖中鲜少有人识得他的真面目。托天客的真实身份,只有陆星微与宋金阙二人知晓,据传投靠兆灼的决定便是他做的。托天客因救过主人吴太子的命,在帮中威信甚高。以致于当他撇了帮众离去时,宋金阙行帮中大事时,还得借重他的名义。
且说当下托天帮弟子李晖背着易了容的兆灼逃出生天,血槎门人花无恨,又在积云山偏峰卡口处,寻到了兆灼的坟茔,众人抄杀积云山已毕,尸山血海,死者无数。各路人马均退下来。云泽因攻打数云台,损失最大,那一队门人仅有八人幸存!其它众队,伤亡各有不同,阿泪后来领去找兆灼的弟子,却一个也未受伤,但无恨、长涛等领的人,及仇问后来派的人,也均损失甚大。这回下来,独月楼与兆烨所派的人马,均受了浩劫,十损其九,才得撤回镇国王府。
当下云泽强撑身子,见了惜泪,才知众人一番寻到兆灼。急怒之下,当众咳出一口血来。惜泪见了,将仇问昔日定的无令不准私自行动的规矩丢了个干净,背了阿泽跑了一段险路,就近雇了一辆驴车,去那逝水仙府寻小皇叔兆黯去了。
逝水仙府,毗邻飞瀑,景如仙境,可阿泪心里,却是十分落寞痛苦:闻听小白已被兆黯带回龙都,不知背上的伤可好了?不知现在还在不在这里?
云泽的毒,眼下看来愈发严重,也不知小皇叔能不能医治他呢?
阿泪扶了云泽,下车来到府外,但见:
天高云淡,秋日朝霞绵软温和,将漫天云海染作淡金色。近处飞瀑水声潺潺,这府邸门墙不高,门上牌匾上的字体纤秀有骨,乃腾龙画圣的手笔。紫铜色的大门暗示着此时的主人高贵的身份,可是这门前平日来往的人却并不多。兆黯的医术高绝,号称天下第二,可是,杏林之中也有传闻,说小皇叔之所以享誉杏林,是由于众人眷恋其兄瑕玉爷宽仁之德,又不好明说,所以白白让他拣了这个金扇神医的名号。真正相信兆黯医术的,是仇问,至于这位小皇叔的医道究竟有没有高到外界传的那个地步,实难定论。
还记得上一回,仇问心急忙慌带阿泪去寻他,结果的确救了阿泪的命。这回他能不能再救命呢?不知道,也不好说。
阿泪扶了云泽,有些凄惨地来找小皇叔,却不料开门的,竟是白景星。
惜泪是日夜都惦着她,乍一相见,他的眸子陡然一亮,不知是惊艳于小白脱俗的容貌,还是心里委实思念得紧,他脱口唤道:“小白!你可曾好了?”
景星眼里含了笑,唤他:“二师兄!小皇叔出手还能有错么?我早好了,连一个疤也没留呢!”随即便正色道:“师父昨儿接了谢师兄从积云山传的飞书,令我在此接云大师兄,他还要你立即回去呢。”
惜泪眼中的光霎时黯了下去,有些恼了:“他是你哪门子的师兄?仇问也是没眼力的,竟如此抬举他,纵着他见缝插针地报信,还不忘编派我的不是!”
“你别吼我呀!这是师父的决定!你叫人比下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小白原想开玩笑,想起剑冢惨事,忙正色道:“师父还说了,眼下给大师兄解毒最要紧!小皇叔在里头准备,要先给云师兄号脉,才好用药呢。”
云泽听了这话,眼中多了些神采:“有劳师父和小师妹惦记着。我…我原也没大碍,阿泪他,他太小题大做了。”
三人进门,正堂药气弥漫,窗明几净。室中横着一架古琴,焚起一炉好香。小皇叔修长的手指撩开翠色纱帘,从内室款款走出。阿泪时隔几年,又透过碧色纱幕,见到了兆黯,三十四岁的兆黯,保养极好:
丹凤秀目,长眉细淡,唇色如樱,容色如玉。浅绿秋袍,极瘦蜂腰,纤长手指卷医书。长身玉立,顾盼生光,一身才智付药香。
小皇叔眸子一转,秀气的脸上绽起一个笑靥,唤道:“阿泪贤侄,几年不见,不认得叔叔我了?”
阿泪单膝点地:“小皇叔!凤都匆匆一见,小侄身体复元后,一向都没来拜会你,都是我不好!这位公子,你不曾见过,他便是我结拜大哥,我师父的大弟子陆云泽。”
兆黯离座,虚搀二人,仔细一看云泽,将好好一脸笑意凝住了,停了一停,却吩咐小白:“景星,你先回去禀你师父,陆公子…一时不能回他那儿去了!”
小白领诺道:“好,一会儿我同师哥一同回去,便将您的吩咐禀告师父。师父原也留了话,他也叫云泽师哥好好留在这儿养病,千万要养好了!”兆黯心里不忍,故意移开目光不看云泽,只急急瞧了阿泪道:“乖侄儿,你可记得,那年你师父带你来寻我,那时,我是住在显忠的屋里,我在那里等显忠,可没按时等到他,只好独自去参加了杏林大会。等大会结束,我竟听闻,江湖上有个天杀的后辈贼子,竟然在吴晟德所治的研城之地,用剑把显神医给刺死了!我没法子,便回他房前哭了他一场,方又想到,我与他在歧黄术上较量多年,他创了多少奇方,却都散佚各处,又不曾交给我,一时叫我怎么恢复呢?今日这陆公子,我虽是头回见,但也瞧出他中的是片红不扫之毒。此毒在古书上确有记载,据我所知,显忠已创出此毒的解方。可如今他已身亡,要我恢复此方绝非易事!”兆黯挽了云泽的手,柔声细语:“你中毒已深,若不好生医治,只怕过不了这一秋。我可用猛药替你吊着命,给我个机会,只要你听我的,摒绝武事,平心静气,好好静养,撑过三个月,我也可替你制出解药,到时就好了!”
惜泪见小皇叔说得真诚,便替云泽一口应下了,“云大哥,你便依小皇叔的话在此养病,左右这也是师父的意思,你也违拗不得!白师妹,咱们这便回去吧。师父搬进镇国王府,去领主公家的俸禄,也不知会把咱们安排到什么样的所在?”
小白冷了脸道:“师父说了,无恨既找到了兆灼的新坟,他那妃子也已死了,吴氏旧部也灭尽了,如此,剑冢弟子的仇也算报了。师父说,明儿,我们举办深秋大祭,纪念遇难的师弟。而后,便搬到北城跃鱼谷的神龙宫——我们,以及江湖其它九派七会八十二帮的菁英人士,还有兆烨——不,是主公原来训练的‘幽兵’也自成一派,众人举办英雄大会,公平推出会主,决出各派占有的名额,中选者会正式封为腾龙三品武职,会主所在帮派,会重新领袖江湖,会主本人入主跃鱼谷的督主府。成为腾龙二品武将。选出的此派菁英,入主此谷,各在其府,也皆受从二品武职。”
惜泪与云泽听了小白所述,竟不约而同叹了一声。阿泪不忿,恨意已写在脸上,想起师父的教训,压低嗓音道:“不公平!兆烨——主公能有今日安宁,全是我血槎门独月楼一派之力,和其它门派何干?弄这一出,好像我们还受了他的恩!兆烨位子尚且未稳,就以势压人,把江湖人放在他掌中戏耍,想想真是气人!”
“师父要我留此养病,就是将我舍弃了。我呀——”云泽神色怅然,一瞬眼中盈盈有水气,右手轻轻摆弄云水剑银白色的剑鞘,轻咳了几下,苦笑道:“只有从了师父之命,躲在此地保命了!”
惜泪一翻眼,语气不屑:“不是我说他,咱们那个师父啊。仇问恐怕,早就不满于当个江湖门主,他是一心想着做官呢吧!”
“阿泪!”陆云泽急急打断了惜泪:“咱们师父甚重情义,绝非贪权恋势之人。你别这么说他!我如今是不成了,你回去,定要尽力帮他!阿泪!师父所做的事,说到底是为了……”
“唉!为了我!行了!我若不帮他抢下督主的武职,夺了这江湖总会主的名号,岂不是让后来的谢方仕白白抢了风头?你放心,我拼了命,也要赛过他的!小皇叔!”兆惜泪甜甜地唤兆黯道:“你看牢了他,别的事交给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