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情?你们昨晚上遇到什么事了?”他急促的先问舒薇,继而又问我。
“他们没得遇到啥子事,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
所有人都回转脸去,村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从什么时候离开堂屋里的八仙桌,站到了西厢房的房门外。
“咋样,我没得骗你们嘛。你们自己多心了,误会了。小伙子昨晚玩得很开心,他还扮演群众演员,参加我们布依族传统风俗的赶鬼仪式。他很配合的噻!就是有点喝高了,散场的时候脑筋不大清楚了,我们把他送回来的。你还记得不,小伙子?”
陈新盲目的点着头:“好象是,好象是,我头晕得厉害,就记得跟大伙儿绕着圈跑,他们给我戴头套,穿戏衣,他们还叫我跑到鼓那边去,说我个子大,专意选我扮演鬼首的。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怎么,不是舒薇李度你们把我送回来的吗?最后散场那一阵,我隐约听见你们喊我来着……”
我和舒薇对视一眼:陈新并未完全丧失神智,他听见了我们喊他。
“跟起旅游团,参加篝火晚会,几多不好耍?”村长说,“你们跑啥子噻?逃啥子噻?还一口气跑到坟山上去喽,几多危险嘛,黑漆麻乌,荒坟野岭,毒蛇猛兽,有个闪失咋个办?”
“什么!你,你跟他们三个在坟山上过的夜!?”陈新恐怖的朝舒薇叫道,“你疯了吗,你,你们都疯了吗?”
“你自己才疯了呢,你不知道他们都是……”
我用眼神提醒舒薇:村长还在旁边。舒薇会意,不再往下说。
村长看也不看我们,用他冷漠,生硬的腔调继续说:“我看,他们疯是没得疯,多管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迷了心神也难说。我们深山老林的地方,邪物是很多的。所以我白天叫你们不要出村乱跑,尤其不能过河。你们不听劝,果然撞到鬼了不是?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村民追你们,是好意,怕你们在山上遭危险。你们误会了,李老师。那后山上坟堆堆里又黑又冷,又没个象样地方躲藏,你们就不害怕?你们这一晚上,想必过得不太安生罢?”
你倾巢出动的追我们,甚至动用神兵,拿梭镖朝我们投掷,把马撵得活活累死,居然竟是“好意”?假如当时真被他们赶上,怕未必只是被邀请回去参加篝火晚会而已吧。
我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平淡而冷漠的答道:“托你老的福,过得还不坏。”
接着我想起另一件事,紧追一步问道:“村长,你说的旅游团,是什么时间、从哪里来的?他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从昨晚到今晨,连一个人也见不到他们呢?”
村长面不改色:“旅游团,从老远的地方来。他们昨晚上到达镇山村,今天一早就离开了。至于你们为哪样见不到——,”村长抬起阴沉的脸,死鱼眼中幽茫一闪:“我不晓得缘故。不过,今晚上,还有一拨旅行团要来的,这一回,假如你们还呆在此地的话,你们多半就会见到他们了。”
我浑身一凛,紧紧的盯着村长,村长毫不避让的也紧盯着我,在那个短暂的时刻当中,我平生第一次逼真的感到有如同野兽对峙的紧张。
谁也不说话,挤满人的屋里鸦雀无声。
陈新完全傻了,呆望着对峙的双方。
“你们休息罢,各人家自己耍罢,我还要去村公所办公——都迟到了噻!”村长首先和缓下来,干笑了两声,移开脚步,“缸里有冷水,可以洗脸,壶里有开水,可以泡茶,各位自便。只是老规矩,不要上楼,我姑娘得了怪病,见不得光的。三哥是稀客,跟你的干儿子多耍一会好呐,”他转脸冲着布杰,“小伙子,以后来家还是从门里进来,不要老是翻窗子,把我的窗台踩上泥巴印,多难抹的噻!”
三哥勉强笑着,布杰满脸通红,全体人目送村长走到大门边,他最后一次回转过头,对我投出深深的一瞥:
“李老师,你很行噻!”
村长一字一顿,从齿缝挤出这一句含义森冷的话。随后,他迈动他军人般的稳健步伐走出堂屋,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