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旭急忙站起来拦住陆昭：“陆姑娘莫急，莫急，我既请了你来，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去请旁人，不过是赵大人太过关心本王了，反倒帮了倒忙罢了。”
“太过关心”四字似有深意，哪轮得到他一个妃子的父亲，皇子的外家去关心另一个成年皇子的。吓得赵云泽一个机灵，连忙又是一番赔礼道歉，才堪堪把陆昭哄回来。
“既然大夫都来了，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不讲道理之人。让那大夫先去给侧妃看看吧。”她突然这么好说话，倒把赵云泽吓了一跳，心下暗道这里面莫不是有诈，又埋怨陆昭早让他的大夫进去看一眼不就好了，何苦生的这么多事端，害他丢了面子。
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只得让他随行的大夫进去看看，幸好他请来的那大夫也不是浪得虚名，颇有几分本事。
端王侧妃的居室哪怕是别院也是富贵华丽，其中布置又不同于大齐的风格，是照着契丹的格局置的家具摆件，陆昭看见墙壁上还挂着上等的小弓箭和马鞭，显然可见是女子用的。这别院是以前为姜似布置的吧，处处细致又舒适。
自然不能让闲杂人等见到侧妃卧床的姿态，用屏风挡了床，里头伸出来一只手，姜似在草原上长大，骑马射箭无一不精，手指头上起了一层薄茧。
那大夫给“姜似”把了脉，脸色从青到白，又从白到青，又回头重新再把了一次脉，时间久到燕旭看不下去咳了两声，才一脸愧色地退下来。他是真有几分本事的，可今日这脉象颇为奇特，明明是像风寒入体的脉象，但又不止风寒，隐隐有一股脉不知从何处起，不知从何终。
这脉他把不出个所以然来，战战兢兢地回：“侧妃娘娘风寒入体太重，病的时间太久，寒气深入骨髓，加之娘娘是契丹人，大齐的春天水汽重，娘娘于水土一方颇为不适应，又思虑过重，故此久病不愈……”
燕旭打断那大夫倒书袋子：“那你可有法子治。”
这脉他都没把明白，哪敢随便开药，万一吃出个好歹来。这医学泰斗还在这，他也不敢随便开些去火药糊弄过去，万一端王知道他糊弄他，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可怎么好，他只能惭愧地低下头：“在下无能。”
陆昭冷哼了一声：“自不量力。”虽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看赵云泽，但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是嘲讽他的。赵云泽跟陆昭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后来陆昭险些吃了赵云泽一个暗亏，才更深刻地明确了这个道理。
陆昭去给“姜似”把了脉，“这病看似由风寒引起，病发初期没好好调理，寒入体内太深了引起的。实则不然。”成名了，就有这么个好处，同样是掉书袋子却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陆昭顿了一口气，接着到：“现下有一脉偏了原本的筋络，是寒气入肺导致，我没猜错的话，侧妃现在应该咳了十七八天了，初时咳出的是痰，后来夹着血丝，现下应该咳黑血了。”话落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燕旭急急地问：“陆姑娘说的对极，内子二月初五开始咳血的，到今天整整二十天。那陆姑娘可有法子。”一面又自责：“早知她病得这般重，我就应该早些……”
“姜侧妃这风寒不是一般风寒，就是我早来了也是这个结果，这是心肺积劳成疾伤得太深了，是早几年就坏了的。这风寒只是一个引子，把心里头的病引出来了。并不是因为风寒引起的病变。”
世人多受声名所累，同一句话成名的人和无名的人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那老大夫原来有一丝疑惑，被陆昭这一忽悠，觉得难怪那脉象看似风寒又不同于风寒，原来是这个道理。当下确信不疑，越发觉得陆昭有本事，这般脉象也能诊断出来。
如此一来，姜侧妃病重，连苍灵山的神医都治不好的消息就传了出去。陆昭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要是让她阿爹阿娘知道她在外头这般败坏自家的名声……都怪美色误人。
后来连皇上都听说了，让太医院院正来看了两回，终究是无用。
这几日燕旭和陆昭都留在别院里。庄子上的风景极好，看着院子里含苞的槐花，陆昭念叨着等花再大一点就要摘了做槐花饭吃。
即使在庄子上燕旭也是极忙的，每日里都有文书送来。
陆昭在哪里都一样只管吃吃喝喝，弹琴种花。纪四来回禀说宫里的太医刚刚走，王爷请陆姑娘过去一趟。
一路上纪四欲言又止，燕旭身边比较信重的影卫有十二个，平常五个长期分散在各地为燕旭搭理产业，每年定时回来禀事。其余四个进来都被燕旭派到外面去了，这九个陆昭都没见过，只有纪四、纪六、纪七三个长期留在身边的陆昭见过。纪四仁厚，主要处理跟官员迎来送往人情之事；纪六冷情却武功高，专司燕旭的安全；纪七是个读过书的武将，颇有几分聪明。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陆姑娘，您给的药还真灵，这一吃下去。人人都说风寒入体引起心肺旧伤，无药可救。”
“世人多崇尚大家的说法，我说是早年伤了心肺，后面来的人自然会往那方向去想，加上药物影响脉象，这事自然就成了。”
那天燕旭一听赵云泽来了，就猜他没安好心。好在陆昭随身带着几味药，前头拦住赵云泽也不全是为了难为他，也是想腾出时间来给那被判了死刑的妇人喂下看起来像快死的脉象的药。从燕旭决定让姜似病死那天，就让人从天牢里找了个身形跟姜似相似的死囚，喂了秘药，假装成姜似。
燕旭站在屋旁的柳树下等她，“你找我啊！”陆昭仰头看他
“差不多就让她病死吧！”
“好”
“你好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大废周张地来唱这一场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