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墨带着乔煜明在花园一处石桌旁坐下,一直落在后面的颜贝贝也随后落了座。
团扇依旧代替着颜贝贝的脸,三人坐在桌边,婢女很快就奉上了茶水和点心。
“行了,这杭州城还有没见过你脸的人吗?”颜云墨往嘴里塞了一口点心。
颜贝贝忍住了伸手打他的冲动,将面前的茶杯拿起,绕到扇面后头,轻轻抬头,饮了茶水。乔煜明不好盯着未出阁的女子动作,目光只好放在石桌上,只见细白的手指托着小小的茶杯,轻轻落在石桌上,粉红色的口脂粘在杯口,乔煜明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乔煜明同颜云墨聊了聊在京城的见识,又聊了聊平日里读的书,倒是只字未提自己中了探花的事。颜贝贝只当是读书人之间的交往,她对四书五经从来不感兴趣,只是乔煜明温润如玉的声音一点点敲进心里,倒是听了一些进去,对京城有了些兴趣。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这边小荷又跑来说是云鹤楼那边一个姓孙的秀才不肯付账还打伤了掌柜和小二,颜贝贝只能先去看看,举着扇子转身,走了两步,想着不对,又转身福了福身,算是礼节到位了,这才匆匆离开了。
转身时扇子举在正面,正坐在她对面的乔煜明便瞥到了一眼她的侧脸,印象最深的便是眼角的一颗淡淡的泪痣,刚刚在小路上转头一看时只看见了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细长的眉毛,倒是真有些江南水乡女子的意味了。
乔府。
乔老爷和乔夫人回了阔别多年的府院,还没来得及伤感,这边就指挥着婢女小厮烧水的烧水,焚香的焚香,还得支使两个去找城里有点名声的媒婆准备着明天去提亲,还要找位风水先生看看日子,多拖一天也拖不得了。
这车荒马乱的响声倒是真的把隔壁颜家的小厮都吸引来了,抓住站在门口支使人的管家问了问,没过半晌颜家姑娘要定亲的事颜府上上下下,连柴房的老嬷嬷都知道了,还跑去找宁姑爷要喜钱,把老姑爷气得跳脚,又跑去找颜夫人念叨她的行为是有多么的鲁莽。
两人成婚多年,颜夫人鲜少被这么念叨,一开始因为对生意不甚上心,白白被别家抢了生意,宁姑爷也只是摸摸她的头,说他来摆平。一朝高中的颜清尧写信回来说要成亲,宁姑爷也只是叹几口气,不曾红过脸。倒是小女儿的婚事被平白无故地送了出去,这才令他生气,宁姑爷入赘前也是读书人,只是家道中落,没钱再支撑他读下去,又正值要娶妻的关头,被颜夫人看上了,半强迫地入了赘。老姑爷也是教育的一把好手,颜家几个孩子都是知书达理的,只是受颜夫人影响太深,也都不是什么安于世俗的人。
第二天,乔家挑了个好时间,带着媒婆和庚帖上门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来自京城的圣旨。颜家乔家跪了一地,连在家等着的乔煜明都被叫来接旨,哦,不过他是主角,是该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择吉日完婚,钦此。」
宁姑爷是在心里骂娘啊,也不知道乔家是怎么惹着天子了,就这么执着于他的婚事。这时来传旨的宦官将乔煜明拉到一边:“乔编修,我知你心中不喜皇上这般干涉你的婚事,只是前几日你来江南时十二公主茶不思饭不想,天天搁你家门前转悠,惹皇上心中不快,这才下了旨让我八百里加急送来。你也知皇上惜才,不能因着公主就断了乔编修的仕途,皇上也说了,只要乔编修成了亲,就能回京上朝。”
乔煜明端端正正朝宦官行了个礼:“多谢公公提点,一点心意,劳烦公公千里迢迢来传旨。”说着从袖子里掏了张银票出来。宦官一边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边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头,存放妥当。
跪在颜家人当中的颜贝贝这下才是生出了无名怒火,她一开始以为只是与颜夫人说好的乔家相看,选择权依旧会在她手里。但连皇上都掺和进来,将她姓氏排行写得明明白白的,可不是乔家来之前就打的是她的注意吗?拿她当挡箭牌?
旨是颜老太太接下的,颜贝贝已经甩手回自己的小院去了。可当天下午聘礼就进了颜家的大门,携带着乔煜明的庚帖,还有那两只看着不是很眼熟的大雁。
宁姑爷忍着怒火在前厅同乔家商议婚礼,结果乔家就把风水先生瞧好的日子拿了出来,最快就是下月初三,是个大吉的日子,这会儿已经月中了,离初三不过堪堪十来日,颜贝贝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家中有布庄,有绣坊,婚服喜被盖头什么的赶一赶倒也还行,只是这么着急总是会惹人非议的,姑娘家最要的就是名声。
颜夫人去到颜贝贝的小院里劝她,不过主要是认错。颜贝贝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气的是被人利用,而她还对利用她的人生出了好感,心里别扭又委屈,想着眼泪就下来了,扑进颜夫人怀里,因着伤心连话说得都一抽一抽的:“娘,我不愿意嫁……我不愿……呜呜……”
颜夫人也是自责的,手抚在怀里少女的背上,自己也是不住地叹气,也怪她当初想得太少,被宁姑爷念过几回也想通了,乔家是不满与居住在杭州而迁去京城的人家,怎会因为她一封书信就会下江南来娶一个没见过几面的指腹婚,何况母家又是个商户。后来遣人去京城将庚帖取回来,被人家看门的小厮打走了。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孩子已经中了进士,心中更是失望,想着开春了就亲自去一趟京城,将庚帖拿回来,这乔夫人总能看在当年闺中的交情保齐她家贝贝的名声的,可谁知这转头就变成皇帝赐婚,也是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