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风?”自苏州风烟楼被毁后,寒煙遵循李隆基的旨意回到长安城,江采莲一事对寒煙的打击太大,以致于寒煙一时忘却了许多旧事,只隐约记起这三位救命恩人在江府一事中解救了自己,带回了寒糖糖和江河,因着对洛肆风潜意识的依赖感,寒煙随洛肆风回到洛府。
“煙儿醒了?”眉南见寒煙醒转,笑吟吟递过茶杯来,刚想要上去叙话问好,却被寒煙抬手阻断了。
“你怎地在此处?”寒煙皱皱眉头,撇过头来,不去看眉南,似乎很是不愿见到眉南。
见寒煙仍旧十分抵触自己,眉南手中茶杯微颤,不过片刻面色恢复如常,只笑道:“寒煙姑娘不想见我,我也不好在此讨苦吃,只是前些日子十分对不住你,特地来瞧瞧你过得如何。”眉南缓步走到桌前将茶杯放下,正要坐下身来,又被寒煙出声打断了。
“不必假惺惺了,眉公子,”寒煙峨眉愈发紧蹙,“你助陛下救我于水火,我本无意怪罪于你,只是无法与这窥伺我行踪之人再有什么交集,”寒煙转过身来,也不去看眉南什么神情,“我已是知晓你为你不得宠的妹妹所做的一切,不过还请眉公子想清楚,陛下既看重我,那我若是成了妃嫔,对你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事。”寒煙端正的坐在床上,低下头去,神情极为冷漠。
眉南不禁苦笑,“这些我都懂,我也不希望,你最终成了他的人,寒煙姑娘不必担心。”如果没有李隆基的指令,眉南确实不知何时,甚至没有机会认识寒煙了,只可惜李隆基派他监视的姑娘却是这样重情重义,机灵可爱,身上有说不出来的特别,这世上若要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缘分让你们相识相知,却又因误会不得不相互远离。
“你想清楚了便好,”寒煙冷哼一声,旋即躺下身去,背对着眉南,不冷不淡的说道,“还望眉公子能尽你所能在我面前消失,你我之间就当从未有过瓜葛。”
眉南静立不语,寒煙倔强的背影微微颤抖,似乎是气急。本就没有了解过她的过往,竟然不知她一个清白无她的小姑娘,如此瞧不上这盛唐的皇帝,也许自己那天没有为自己的妹妹应了李隆基的差事就好了,也许就能在苏杭这方小天地和寒煙以另外一种方式相遇,去感受她的清冷恬淡,美好芬芳,卓卓于世,甚至有机会带她大江南北四处转转,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眉庄就不错,平静度过余生,也许就没了江采莲与洛肆风的羁绊。
只叹世事无常!眼前过去短暂的一段时间极为亲近的俩人,现在不咸不淡,不远不近,微妙而尴尬的相处着,连寻常的聊天都不知从何开起,寒煙这种姑娘,放养在大漠之中,有她自己的逍遥与自在,确实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将寒煙重新推回到她最不喜的李隆基面前,所以现今寒煙不论给眉南什么脸色,眉南都只得堪堪接受,只求寒煙这顿牢骚过去,心中能稍微好受一点。
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没有什么比欺骗与背叛更值得厌恶的了,自己嘲笑洛肆风的愚蠢,殊不知自己也深陷其间,都不知要怎样才能对寒煙好。
“也许,为他效命是我最大的错误吧,寒煙姑娘。”眉南轻叹一声,终是收收衣袖,踱步离开,拘着两个人之间最和平的距离,远远的瞥了寒煙最后一眼,一眼万年。自这屋中走出去,自己也算是听过寒煙交了底,纵横江湖多年的眉庄少主眉南,竟一时也不知该以何种身份、何种语气再出现在这位洛府贵客寒煙姑娘面前。寒煙静静地听着眉南离去的脚步声,心下暗动,他如今也默许了两人难堪的处境了吗?清莹泪滴直刷的耳后根痒痒,回想起相逢初见时,眉南风度翩翩,抑或是后来一副痞子相的叫自己“娘子”,没想到都是一场幻梦,不过是他为李隆基的阴谋做的假象罢了。错误?寒煙心中悲凉,何为错,何为正?
“她依旧不肯原谅你吗?”洛肆风丢了些鱼食入塘中,同眉南背手立于河畔,两个人双肩相接,似乎有些惺惺相惜。
“无妨,我既做了此事,就要接受面对煙儿得知此事的后果,”眉南摇摇头,寒煙是被洛肆风伤过一次的女孩子,也是自己出现的不合时宜,再行此事于她面前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所以眉南不怨寒煙的不谅解,“这世间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眉庄在江湖行走多年,没有缘的事自然也能放的下,洛兄不必挂怀。”
洛肆风翻了个白眼向眉南,嗤笑一声,“得了吧你,我可对你没一点好心,我巴不得煙儿离你远远的。”
眉南勾起嘴角,抱臂在前,“那你可就要失望了,煙儿可以离我远远的,但我可是会不离不弃的追随着煙儿的。”
长安城车马涌动,人来人往,日复一日,不论平凡的故事,抑或是惊心动魄的经历,在这里都不值得一提了,这是盛世长安,可惜却不是这位亓族少女的归宿,原以为是来长安寻那位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却不知在此历尽坎坷,将将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就要接受背叛的现实。寒煙如何也想不通,更想不透,天意寓意何为?
捏紧的被角已是被手心中的汗沁的微微发凉,寒煙静静的转过身来,直直的望向雕刻精美的床顶,积攒已久的伤痛与悲哀潮水般涌上心头,寒煙此时此刻格外想念亓州城的安静祥和,严正又宠爱自己的父亲,还有总是任由自己欺负,还要佯装生气逗自己开心的哥哥寒烙。这是寒煙第一次质疑自己当初的选择,这就是我耍尽小聪明逃出城后想要得到的生活吗?
“煙儿姑娘,有大公子来信。”臭臭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寒煙的房门,方才瞧见洛肆风与眉南在池塘边喂鱼聊天,脸上都十分伤情,想必寒煙此时也是不好受的。听见臭臭说有寒烙的信件,寒煙忙不迭的擦了擦脸颊上未干的泪滴,正色对门外回道,“进来吧,臭臭。”
“信上如何说?”寒煙拿过那一张小小的青笺,是上好的湘妃竹做成,纹理些微稚嫩,看来哥哥和嫂子过得还不错,有这般闲情雅致。
臭臭拱手道,“大公子说,今年母亲的忌日他和夫人已经去参拜过了,家中一切都好,让姑娘不要挂怀。”寒煙微怔,恍惚想起自己被困江府那日,昏昏沉沉竟忘记了母亲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