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歌山战败的消息在端午节过后的半个月传到了燕北。
定南候急切的召我过府,他将战报一甩,责问我道:“你倒是在燕北享清福,本候养你们是让你们来享福的?当初你不是还指导着打了两场胜战吗?萧歌山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了?你说你要谋齐,现在呢,等人打到家门口来,你才高兴是吧?”
我看了看战报,得知周辰诀只是收复了失地,并未乘胜追击,便知他意图不在报复楚地和燕北。
“现下齐皇势猛,楚地失了骁勇的邕王,燕北也连续消耗了数年,不宜再战。应该立即议和撤兵,留存实力。”我低头道。
“撤兵?”定南候一怒,一把掀翻了桌子,气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说要先图楚,再谋齐的是你,我燕北耗军耗粮三年,不见回报,亏损严重,你说撤兵就撤兵?你当是小孩过家家?”
“胜败乃兵家常事,现下齐国的皇帝绝非其父辈一流,极擅军事。再打下去只怕是以卵击石,激怒齐国恐有大厦将倾之险,及时止损方为上策。”我严肃的道。
“要本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休想!”定南候朝我走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的道:“本候看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贼心不死啊!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嗦摆,索性本候先杀了你出口恶气!”
我见他眼露杀机,自知不妙,如果他连我都杀,那他也不可能放过萧歌山。连忙道:“侯爷且容我再说几句!齐国易主不过短短三年,根基尚浅,连逢战乱早已精疲力尽,又如何敢派兵遣将远攻燕北?他不过是想收复失地。侯爷再想想,此战之中损失最大的并非燕北,而是楚地。失了邕王这个得力的兄弟,楚王只会更服从燕北。燕北今后要得楚地年年岁供,怎能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定南候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我立刻趁热打铁道:“攻齐之事绝非一朝一夕能达成的,可不要为了眼前的得失而意气用事啊。我燕北得天独厚,又得楚地出人出兵器,未来如何不愁成为四国之首?”
定南候皱着眉头,摇摆不定,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我脖子上的手,转身回到座位上,思附着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窗户纸已经捅破了,齐国也在夜以继日的发展,错过了机会,来日谁强谁弱不好定论。”
我上前一步,行礼请命道:“我是个被抛弃了的人,此仇此恨今生难消,若我真是心有不忠燕北,不忠定侯,当年也不会随赴战场,替叱勇侯出谋划策,夺得卞城,巳城两座城池。要不是邕王鲁莽被伏,此时此刻他靖安城如何不能是我燕北之物?”
望着定南候将信将疑的表情,我再道:“我斗胆请定侯允许,让我去和萧歌山汇合,帮助两国安然退兵。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只要定南候允许我去见萧歌山,我便有机会劝萧歌山离开燕北,离开这些是非黑白。
定南候突然笑了笑,换了副和蔼的面孔朝我道:“我知道,今日吓着你了。你不必担忧,本候会立刻写信一封,命萧歌山退兵。如你所说,齐国并非有意再进一步,相信要安然退出也并非难事。”
我还要再说,定南候突然抬手制止道:“萧歌山送你回来,便是因为你身子不好,你就在燕北好好养护着,等萧歌山回来。”
出了定南候府,漱玉迎上来问:“定侯突然急召,可是责怪侯爷了?”
我摇摇头,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心想:人人都说定南候纨绔风流,要我看实则心思深沉阴险的很,他能容大金废帝在燕北拥有一席之地,如何不是在觊觎大金。他的胃口,可不止区区一个齐国就能满足的。他不愿放我去见萧歌山,不知是怕我忠心有疑,还是他另有打算。
回府后,我将今日之事写下,派人送去给萧歌山,让他斟酌着办。
当萧歌山收到夏侯瑾的信时,他们已退兵至楚地边境,楚王日日闹着要再战,要求萧歌山再向燕北要兵讨粮。
萧歌山如何敢应他,只好打着太极应付着,此战一打便是三年有余,一点好处没讨着,还折损了这么多士兵粮草,等回到燕北,定南候不扒了他一层皮都算好的。
看见夏侯瑾的来信,萧歌山微微皱眉,看来义父对自己已经极其不满了,若再不做出点什么成绩来弥补过失,只怕义父会对夏侯瑾不利。
念及此,萧歌山翻出前几天定南候送来的折子,折子上要他再跟楚地谈岁供上涨之事,意思是燕北这几年劳心劳力的替楚地出气,来年起,岁供要多上缴奴役一万人,和兵器五千。
这样的条件,楚王如何可能同意,楚地本就贫瘠,这几年打战几乎把王室都榨干了。百姓们更是饿死的比活着的都还多。
萧歌山只觉得像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透不过气,左右为难。
正在此时,楚王急急忙忙的冲进了萧歌山的营帐,萧歌山立刻将书信压在了坐垫底下,楚王气喘吁吁的将一封帖子递给他道:“叱勇侯你看看,这是齐国送来的停战协议。”
萧歌山看了后道:“齐国说三国应顾念民息,停止战争?”
楚王兴奋的一拍拳头,喜道:“这说明齐国也耗不住了,只要咱们再拼一拼,难说齐国就降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萧歌山清楚,这段日子大大小小二十来场战役,就算楚地燕北两国合力也吃紧的很,周辰诀带着区区八万人马硬是将他们的二十万人马逼得退出齐国,若再顽抗死磕下去,将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血本无归。
楚王一愣,不解的怒道:“你还犹豫些什么?如此大好时机,你还不快写封书信给定南候,请他派兵谴粮,时不我待啊!”
萧歌山没有回话,楚王急道:“叱勇侯,你可别为了这几次的失利就怯战啊!我们与齐国牵制消耗三年之久,我楚地有铁有矿,你燕北有粮有兵,他齐国有什么?不过是一时运道罢了,我就不信他齐国还能撑多久。”
说实话,萧歌山听过楚王的话有些动摇,可一想到夏侯瑾还在燕北,还被定南候拿捏在手上,他便不敢拼了,万一再次失利……
“停战吧。”萧歌山拿出定南候的书信给楚王看,他道:“义父已命我退兵。军令如山,我也没有办法。”
楚王接过一看,立刻变得横眉怒目:“好你个燕北定南候,有肉就吃,无肉就散。”可他除了在这里撒撒气还能怎么办呢。
若与燕北也交恶,那楚地便真的是水尽山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