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以为再也不会接到东的信。未料这封信寄出不久很快收到东的回信。
“薇薇,你的信。”母亲把信递给我时眼神有些躲闪。信封上收悉的字迹让我血往上涌,是东的字迹。
我拆开信,未注意母亲紧张注意我的脸色。父亲过来将母亲叫去厨房帮忙。我注意到母亲迟疑着不走,可我无睱顾她。
拆开信封时,客厅只有我一个人。我有些感谢父母的识趣。东的信不长,只有一页多一点。这不像他平时写信的风格。平日里东的信总有厚厚几页。那些平日里的日常起居写在纸上就成了厚厚一叠。
我已顾不了许多,展开信纸细细看。东在信里写道,对我提出分手的事很伤心。想不明白为何。他会等我三年。如三年不行,便当我一辈子哥哥。我有些讶然,明明是东不理我,为何说得反倒是我辜负他。
我苦笑,写了那么多信石沉大海。如今寄去一封分手信,倒是很快来了回信。我不想追究其中缘由。至少以我现在的人生阅历想不明白。
未待我想明白,父亲喊我吃饭。见我在饭桌前坐下,父母满是关切的神色:“薇薇,怎么了?”
父母殷殷的目光下我心里所有的委屈突然爆发,哇地哭了出来。父母慌了手脚,上前安慰。可失恋的痛苦岂是父母能安慰的。参加工作之初,我失恋了。
参加工作后,有了新地址,信不需再通过父母转交,可却没了当初热切盼望东来信的热切期盼。东却不知从哪里得知我的新收信地址依旧给我来信。东的信很固定,每周一封依旧是厚厚的一叠。依旧说着他的日常起居。仿佛我们没有分手一般。
我一直奇怪为何那段时间东的消失。东不说,我不问。虽然依旧通信,可我知道,我们回不到从前。我不能原谅东突然人间蒸发。我希望东给我一个解释。可是东没有给我任何解释。东也从不问我为何提出分手的原因。
我与东的通信终还是不同从前。从前恋人之间的亲密和亲昵,如今变得尊重而生疏。我心里感叹,这是朋友与恋人间的区别吧。而在我与东恢复通信的这段时间,母亲热烈地张罗地给我介绍对象。
高是母亲介绍的对象。县政府工作,工作体面,极有被提拔的可能。高的文章写得好字亦写得好。一肚子才学。虽个子不高,一张红润的面孔上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显着机灵和变通灵活。母亲满意高的机灵劲。说我如父母一般,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迂腐和天真。有了高做伴侣,可以少了走世界的弯路。
母亲整日在我面前说高的好话。我奇怪为何东却不能得父母喜欢。论长相品德才学亦不逊于高,只是异地罢了。想到异地我有些黯然。异地如一条阻隔开我与东的鸿沟。
高对我极热情。每日来家里坐。与父母相谈甚欢。我觉得我在那里极不合适宜。每次高来家里,我总是找借口出去。可高契而不舍地来,除了我,所有人看好我与高的未来。
东极敏感。仿佛感应到高的存在。信中竟问及我是否开始了新恋情。这让我有些恼怒。我并未从上段感情中走出,东何出此言。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带到字里行间。东看出我的恼怒,讪讪地道:“我只是每日等你的信等得心焦。原来每周你必会有信来,如今十天半个月才收到你的信。”
东如孩子似的委屈的话让我一愣。细思量,给东写信的间隔拉得越来越大。无可否认,东正一点点淡出我的生活。不觉心生愧疚,但转念想到那段时间东的消失,亦觉得回信的间隔时间拉长亦不算什么。不由又理直气壮。渐渐地,给东的回信间隔时间越发拉长。在心里总觉得这段结束的感情,错在东。
我能感觉到高看我时眼里的热烈。仗着父母的喜欢,高对我的热情表露得越发明显。我想高的热情一定会熔化一座冰山。可是我不是冰山,只是心如死灰的灰烬。我的热情在与东的恋情里燃烧殆尽。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高。我不顾父母难看的脸色,心下甚至有丝丝对父母报复的快意。我喜欢东,他们不接受。那么他们喜欢高,我亦不接受。我幼稚地以为和父母扯平了。
生活并不因此而停滞,母亲并不因我拒绝高丢失继续为我介绍对象的热情。
“薇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母亲在某天晚饭后推心置腹地坐到我面前。
“东那样的男孩子。”我脱口而出。母亲脸色变得难看,却瞬间缓和下来。
“你不是和东分手了吗?说什么傻话呢。女孩子总归要找婆家。只有你找到个好伴侣,我和你爸才放心。这样百年以后,就有人接着好好照顾你。”母亲说着说着,开始抹泪。这让我无所适从。我想起东与我的三年之约。
“东说了等我三年,等我回心转意,我们重来。”我终于告诉母亲我心里依旧盼望着与东重归于好。
母亲愣道:“三年对男孩子不算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三年以后你就是老姑娘了。如果他真的好,你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母亲的话让我愣住。想起东久未消息时的绝望,心里重新燃起的火苗瞬间冷了下去。
母亲极会察言观色,见我不语,告诉我周日老友会带个小伙子来相亲。我未再如从前那般抵制,未置可否地点点头。
新单位上班总会碰到各色奇怪的人。老同事笑:“都是来看你的。”
“看我做什么?”我有些奇怪。
“因为都知道我们单位分配来个女孩子,都想来看看。”老同事莫测高深地笑。老同事不说亦明白,悄悄来看我定是为谁家孩子准备张罗对象。我置之一笑。
“怎么还没下班,你们上班很忙吗?”我低头写字时,有人在我头顶上说话。我的办公桌临窗,窗外是过往的走廊,人们总习惯站在走廊上向里张望。多有办事的人亦喜欢站在窗口咨询事情。
我以为是来咨询事情的人,抬头答道:“还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抬眼撞见一双幽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