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护理室里就可听到“二娃、二娃”的呼唤声向这边近来。二娃闷着声，并不答应。
未见其面，先闻其声。国成不由想到《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听声音是个性格火爗火辣的主。
随着越来越近“二娃”的呼唤声，声音里明显带了恼火、愤怒和火气正浇在油上滋拉拉的声音。声音在门诊部门口停住。国成和众人一起定睛透过护理室狭小敞开的木门向门诊部大门外外望去。
可众人却什么也没看见。何大姑己扭着肥胖的身子朝门外走去。肥胖的身驱将众人的视线堵个严实。
“这呢。小燕，二娃在这。”
随着何大姑的招呼，一个年轻女子横眉立目地走了进来。年轻女子的眉眼长得和二娃有几分相似。只是眉角眼梢带着看人的锐利。其实这姑娘是有几分姿色的。大眼晴、高额头。头发不多，被扎成辫子，露出额角高高的发际线。尖痩的下巴，一双比常人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看人时眼神里露出小刀般的锋利。因了这脸上的厉色和锋利，让人不敢接近。倒忘了她本有的几分姿色。
何小燕怒容满面。瞧着护理室里心安理得地坐着的二娃，想起这一路自己喊破喉咙居然不答应，心下来气。挽起袖子就要揍他。“为啥不答应，知不知道大人有多着急。”
二娃显是见惯这架势的，倏地一声比猴还快，蹿到了国成身后。
何小燕进屋时，冲着弟弟二娃而来。未仔细瞧清屋子里还有些什么人，如今见到国成，不由一怔。国成年轻清俊的面孔是她从未见过的。何小燕下意识往下拽刚挽起的袖子。山美县城就这么大，看来看去都是生面孔。蓦然见到国成这张新面孔，且是以这样脾气火爆的样子，纵是泼辣的何小燕，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你别打他。二娃刚在地头摔了一跤。磕了牙。”国成温声细语地道。眼前的女子没有王熙凤的俏丽，倒有王熙凤的几分泼辣劲。二娃亦在国成身后呲开断了半截牙的嘴，证明国成所言不虚。
二娃却未料到自己纯粹是多此一举。何小燕听此一说，顾不得在国成面前保持矜持。一把从国成身后扯过二娃来，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摸索，确认没有问题，才一把将楞楞发神的二娃紧紧搂在怀里。父母老来得子。自己虽表面上看上去对顽皮的弟弟凶，实则对这个小弟弟心疼得很。何小燕刚进门时，脸上的凶神恶煞不见了，脸上和缓了很多。
“这是我侄女何小燕。”国成瞧着这女子觉得有趣。眼见得一进门时的风风火火，到现在搂着弟弟时的安静。国成不由唏嘘这世间的姐弟之情。不由想到自己万里之遥的兄弟姐妹。旁边站着的何大姑并不知国成此时想些什么。只热心地向望着那两姐弟俩有些出神的国成介绍道。何大姑自打见到国成第一面，就想把哥哥的女儿何小燕介绍给国成认识。未想到此刻有这么好的机会。
“哦，你好！”国成听到何大姑的介绍礼貌地对蹲在地上，紧紧搂着弟弟的何小艳点头笑笑。
“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们医院新分配来的医生国成。”何大姑站在囸成身后，向何小燕挤眉弄眼地介绍道。
何小燕是听姑姑何大姑说起过。说起过的不仅是这个人，还有别的意思。何大姑别的意恩，何小燕是明白的。只是未置可否。她从来不相信姑姑何大姑的眼光。偏何大姑极爱给她张罗对象。凡何大姑说得天花乱坠的对象，其实见了面，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数次下来，何大姑再帮着自己张罗对象。把对方夸得天花乱坠，何小燕都充耳不闻。
可这次，何小燕瞧见站在国成身后姑姑何大姑的得意眼神。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何大姑这次所言非虚。
何小燕未搭理国成的话，只搂着弟弟将一双大眼看向他，算是对他打招呼的回应。何小燕的眼里其实是有笑意的。只是用惯了凌厉的眼神看人。这样和缓下来，眼神里不易察觉的凣分笑意，只有何小燕自己觉察得到。
“我回家了。”和二娃一同来的孩子，看到何小燕刚进门时的火气。想到自己回家晚了，很可能也会有一顿胖揍，到时可没有人替自己护法。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何小燕亦抱起弟弟转身向门外走去。何大姑紧跟着何小燕姐弟亦走了出去。刚才被人挤得满满异常热闹的护理室，瞬时又恢复了门诊部惯有的安静。
这个点，莫说门诊部，整个县城街道都安静得很。
“走，国成上我办公室。”徐易才亦从凳子上起身，身子有些佝偻，没有穿医生的白大褂，披着一件半旧的褂子。在国成头前走着，领着国成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国成进徐易才的办公室前，回头仍见何小燕抱着弟弟和何大姑站在门诊部大门口说着什么。国成亦未留意。他此刻心里满是想向徐易才讨教的问题。国成自走上临床，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急需临床经验的学习。徐易才一生行医，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且徐易才的中医理论和实践，象一座巨大的宝藏，深深吸引着国成。
徐易才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徐易才的起居室。徐易才白天在这里看诊，休息时间亦多呆在这里。
徐昜才的办公室虽不大，却齐齐整整地在靠墙的办公桌上码了许多书。除书之外，还堆着些报纸。
徐易才知道国成来是为什么。早上与国成的约定，徐易才尚有几分将信将疑。他不能确定国成是否只是应景的随口一说。虽然徐易才有种直觉，眼前这年轻人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来。但依旧不太确信。直到看到国成果然来了，徐易才心里满心欢喜。
徐易才从码着的书堆里，抽出一本书来递于国成。徐易才办公室的白炽灯不算亮，但能看清徐易才递于他看的书上的字。窗外天色尚未全黑，国成己全力沉入进眼前的书本里、和徐易才的交谈里、及对徐易才讲解时的谛听里。此一刻，万物俱远。唯有一老一小两个医痴沉浸在对浩深医学领域知识的探索和学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