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国成理解徐家福此刻的心情。医生回天乏力时的无奈,国成亦体会过。并非所有抢救都能挽回病人生命。
可了解情况后,国成沉默了。病人的生命远比医生的面子重要。或许,徐家福放下架子,叫上国成会诊一起抢救,病人兴许有生机。
当然,国成不能保证他到场一定能保住病人性命。但能提高抢救成功率。
国成默默从徐家福身边经过离开。他不想训斥责骂徐家福。徐家福不是当年来医院跟着他的实习医生。在徐家福心中,国成不是老师,而是阻挡他树立威信的绊脚石。
死者家属大放悲声,在医院己是常事。徐家福却觉得刺耳,无力地走回办公室。他心里清楚,若非那一点可怜的自大心作祟,情况没这么糟。
徐家福走回办公室颓倒椅上。作为医生他亦想救人性命。他呆呆地望向窗外住院部楼前的荷塘,想起刚分配来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的情景。
“我叫国成。”国成清澈的眼满是笑意热情伸出手与他打招呼。
国成每次与他认真分析病例,提出自己见解供他参考。
全医院亦只有国成会指出他错处与不足。国成与他亦师亦友。
如今没人会指出他的毛病与诊断病例上的不足。徐家福越发固步自封自视甚高。
徐家福曾很烦国成指出他错处。徐家福不服,凭什么国成的诊断就高明。国成所以声名在外,早他几年参加工作罢了。
如今国成被打倒,徐家福才体会到国成当年指他错处的好处。让他知道诊断中不足及下次改进注意事项。尤其今天的病例,他极想知道错在哪里。如何正确诊断救病人出死亡线。
可是国成默默离开,甚至不愿看他一眼。亦再不给他意见。
徐家福心里失落。为未抢救回生命的病人,亦为再不为他师的国成。
02
国成心情亦不好。回到家不发一言。
“国成,洗手吃饭。”张圆母亲未注意国成反应招呼道。
“好。”国成答应洗好手坐上饭桌。
饭桌上赫然一盘炒得半焦的菜。国成认出是王锐来叫他抢救病号炒了一半扔下的菜。
“别想太多。吃菜。”张圆挟起一大筷桌上其他的菜进国成碗里。自己却挟起炒得半焦的菜。国成默默把碗里的菜放进张圆碗里,把张圆碗里的菜放到自己碗里。
住院部旧楼不隔音。抢救室的哭声传得很远。张圆知道病人没抢救回来国成心里难受。她是医生,理解国成此时心情。亦无话安慰。
医生最无力的时刻就是眼睁睁看着死亡夺走病人生命。
那日事之后无人提起。无人指责徐家福。国成依旧默默给人看病。
可国成和徐家福都感觉到那日后的改变。徐家福对国成明显少了敌意。虽依旧不交流。但他人请教国成时,徐家福己无从前的愤恨不平。甚至在耳力范围内用心听国成与人分析病例。徐家福现在才知道,当年国成指出他错处、不足是难得的好处。他现在己放不下面子去讨教。
只是有疑难杂症时,会示意边上人去征询国成意见。
国成心思单纯,一心钻研医术。无作他想。倾其所有,知无不言。
国成当医生的日子终于走上正轨。人们习惯找国成看病,找国成解惑。国成无形中又成为医生骨干。徐家福己不介意。他亦是医生,他亦想看病救人。徐家福与国成终于相安无事。
单有声却不罢休。一直寻机会将国成重新打翻在地,只是未寻得合适机会。终于传来消息,李书记亦被贴大字报,下台批斗。何宝根老娘亦己出院。单有声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02
几前年地区医疗队送医下乡受群众欢迎。如今山美县人民医院响应上级号召亦组织医疗小组下乡。
医院医生少。徐易才恢复给人看病。半桶水的王院长亦允许给人看病。纵使如此,人手亦不够用。
医疗小组下到偏远山区。组抽调名单时,单有声第一个提出国成。有人反对:“张圆眼看生了。国成抽调估计照顾不到张圆生孩子。”
单有声眼一瞪:“张圆是地主,生得也是地主崽子。要什么人照顾。”
单有声的话噎得旁人没有声音。何宝根未置可否。他母亲的病己无大碍,一时半会用不上医生。
国成被抽调的事被定下来。
张圆预产期近,几日总觉得孩子要来。国成日日身边守护,数着日子等新生命降生。
国成盼望见到孩子那一刻。无论穷富贵贱,他要教孩子善良、正直。
只要没有抢救病号危重病人,国成守护在张圆身边。国成盼望见到孩子出世。可这日,国成被何宝根叫到办公室。
“国成,你坐。”何宝根感念国成治好母亲,对国成很是客气。甚至从暖水壶里倒了杯水递给国成。何宝根知道张圆即将临盆。这时把国成抽调是有些不地道。
可是单有声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单有声在会上强烈要求抽调国成下乡。态度坚决。说话时面目甚至狰狞。何宝根不想得罪单有声这只左膀右臂。单有声与程香草的事何宝根略有耳闻。当年程香草喜欢国成是人尽皆知的事。何宝根不想管这些烂事,由得单有声折腾。加之国成医术好,医疗组下乡需要独当一面的医生。于公于私,何宝根没有阻挡单有声的意思。顺水推舟同意单有声的提议。只是国成家里情况何宝根清楚。心里亦有些过意不去。特地叫了国成来办公室谈医疗组下乡的事。
国成接过何宝根递过的水受宠若惊。何宝根平日架子大。找人谈话,从来让单有声或别人传话让人到他办公室来。今天却例外。亲自到医生办公室叫了国成上来。
“国成,你跟我来一下。”何宝根背着手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和蔼可亲。胖胖的脸一团和气。人们惊奇。何宝根难得如此态度对人。多是威严不可亲近。何宝根对待国成例外亦是国成治好他母亲之后。何宝根的母亲三天两头在何宝根面前夸赞国成。何宝根听多了,待国成亦客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