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国成心中忐忑。多事之秋不知又将发生何事。
“是这样啊，我们医院要组织医疗小组下乡。我们考虑你的业务水平好。所以呢，决定派你下医疗组去大头角。”何宝根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他知道国成现在家里情况。如果国成强调理由不去，他说不定亦会首肯。
何宝根看向国成，想看到国成此时脸上表情。未料国成低头，只看到顶上茂密的发。己有许多白发。算年纪，国成亦不过不到三十的年纪。
何宝根虽知有少年白这回事。可此时国成一头半白的头发还是让他心里咯应。
“不容易啊。”何宝根心里感叹。他见过国成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不顾其他。后遭遇大字报批斗及张圆被打倒，头发一下白了许多。
何宝根记得初见国成时风华正茂。亦才几年罢了。过度辛劳和挫折打击让人改变如此之大。
阳光从国成身后窗户照进来，照得国成此时低伏头上的白发愈发显眼。何宝根有些软了心肠。若国成求他，他会将国成留下来。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怪异。何宝根端起水杯掩饰此时尴尬的情绪，未料国成终于抬起头：“好的，我去。”
何宝根有些惊讶。他以为国成必会陈述张圆即将生产家里种种不便。未料国成答应得如此干脆。
“你，家里没有什么困难？有困难跟组织上说。”何宝根忍不住问。
国成站起身笑笑摇头转身出去。
国成之前矛盾。他知道张圆需要他。他亦想亲眼看到孩子来到世上。他想提出等张圆生产完了再下医疗组。可是他说不出口。
国成不习惯麻烦他人，更不习惯麻烦组织。国成觉得医院选派他到医疗组下乡必有其考虑的道理。国成跟过医疗队。他知道下乡会碰到各式临床病例。变化万千。业务不好经验不丰富极可能束手无策。
国成亲眼见过病人未被及时抢救回来的痛心。他想减少此类情况发生。虽不是神医，但尽最大努力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国成始终记得最初愿望，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用自己所长救人疾苦。国成从未改变初心。这亦是他最初在孩子出世和去医疗队之间矛盾的原因。
国成想，张圆离医院近，母亲又在身旁，若生产送医院及时身边亦有人照顾应无大碍。虽然未亲见孩子出世是极大遗憾。但国成相信孩子长大后会理解张圆亦会支持。
何宝根望着国成远去背影及半头白发，心生感慨。如此顾大家不顾小家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02
国成未像往常在医生办公室呆到下班后还在处理病例。国成这日按时下班。
“国成，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张圆撑着身子走到国成身边问道。国成下班回来就干活。张圆有些奇怪。家里卫生并不太脏，可国成提了水桶与抹布仔细将家里打扫。
“你别动。来来，坐下来。”国成往身上擦擦手，扶着张圆去到椅子上坐下。张圆曾和国成商量送母亲回老家，免去母亲为他们操心受苦。国成答应。张圆母亲不肯，死活不走。张圆怀孕本需人照顾。非常时期，张圆母亲更不想离开。
幸得张圆母亲未走。国成回到医生岗位上班几乎没了空余时间。家务多由张圆母亲操持。如今国成要走，以后家务全落在张圆母亲身上。想着下乡后，一切家务及照顾张圆月子和孩子均靠张圆母亲。国成心里不忍。想多干些活分担。可是一时半会亦找不到活。唯有打水来清扫卫生。
国成张圆依旧住在国成当年的单身宿舍。一间房，几件简单必需的家具。国成望着张圆浮肿的脸和塞不进鞋的脚心里不是滋味。张圆跟着他未过过好日子。如今最需要丈夫陪伴的时候他亦不在身边。国成内疚。不知如何张口告诉张圆即将下乡的消息。
“国成，一定有什么事，你说。”张圆了解国成。国成今日反常必定有事。张圆心里突突地，她怕国成说出不好的事。
经历批斗被打倒一系列事情，张圆所以能撑住。因为有国成及母亲的陪伴，一家人风雨同舟。此时的国成让张圆感到不安。
“没事。你坐着，我马上完。”国成不敢看张圆眼睛。他们彼此太了解。对即将离家之事他难以启齿。
房间不大，本无几件家具。三两下清扫完毕。国成终于手里没了活计。张圆依旧坐在椅子上望他。国成终于在张圆身边坐下。
国成轻轻按着张圆浮肿的腿，低头不语。张圆妊娠反应厉害。后期身体浮肿得厉害。
国成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插进自己的头发抚摸着头顶。国成抬头正对上张圆一双乌亮的眼睛。
“你说吧国成。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张圆轻轻道。张圆坚信只要相互陪伴没有过不去的坎。
国成将张圆的手握在手里望向张圆的眼，眼神依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国成终于开口：“今天何书记找我谈话。医院决定派我到医疗组去大头角。”
张圆心里松口气，比她预想的结果好。
“大头角？山美县最远的那个村？”张圆未去过大头角，但听人说过。关于大头角最多的说法就是偏僻。是山美县角落的地方。之所以张圆听过大头角的地名，是因为同事们之间开玩笑将某人发配，必会说：“将你发到大头角去。”
张圆好奇问：“为什么说发到大头角啊？”
人们笑：“因为最偏最远啊。”
张圆才晓得就是说将人发到边疆去。大头角成了山美县边疆的代名词。
国成点头。他知道大头角虽亦在山美县。可路程时间可能需要一天。
国成与张圆自张圆调来山美县人民医院朝夕相处从未分开。即便家里遭变故亦陪伴在一起。共担苦难。
如今却要分离，且是孩子即将出世的当口。国成不知如何面对张圆的反应。
国成亦不放心留张圆一人在家生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