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都没有一点声音的。”孙尧有些没好气。见女人倚在门边,一手还举着瓶子。
“我要上厕所。”顾清简单的三个字,意图明显。
孙尧不想管,可是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自己完不成。
顾清见他有些犹豫又没有拒绝,遂向他上前一步,她低出他一个头,满眼期待的等着他。
孙尧呼出一口气,平静的接过瓶子,一手举着,一手拿起刚刚医生留下的一把伞。
厕所在院子里,而外面又是****……他将伞撑开,罩在他们头顶,短短的几步路,却异常缓慢,因为风大到随时可以把雨伞掀翻。
两个人跌跌碰碰,还是被浇了不少雨水。孙尧一手护着瓶子,一手努力控制着伞,两具身体一会进一会远,一会儿被风刮蹭到一起,顾清在伞下偷偷微笑,然后用力抱紧他的腰。
孙尧的眉头柠紧,不过他没有余力去计较,只得放任女人这一时半刻,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
好在这个简易的厕所搭建的很是考虑了天气因素,顶篷是加厚的琉璃瓦,宽阔明亮,只是雨滴打在上面发出骇人心魄的力量。
孙尧站在门口,一手举着点滴瓶,一手拿着滴水的雨伞,背对着顾清。
不料那女人又耍花招,站在哪里:“我没法解开。一只手。”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孙尧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他在原地停顿两秒,然后准确的反手将吊瓶挂在墙上的丁钩上,大步流星的回到诊所。
他丝毫不理会被大雨掩盖的女人的呼喊,该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他看了院子的结构,他站的地方,正对着大门,她不可能逃开他的视线逃之夭夭。况且,外面现在气温下降的厉害,聪明人都不会铤而走险。
果然,不出两分钟,她就匆匆的一头钻进室内,头发已经粘在皮肤上,单薄的病号服,也贴在她的身上,有些狼狈的瑟瑟发抖。
她用力蹬一眼孙尧,不带表情。但孙尧正埋头在面条上,根本不搭理她。
顾清烦乱的把头发抹向脑后,心里在想,看谁比谁更狠……
她也不多纠结,上前几步,看到孙尧正准备煮面,刚刚的气恼和不忿一股脑儿消失,眼睛里闪着光一般盯着面条,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能不能分一碗给我。”她说话时目光依旧在锅里。
孙尧再次差异她一瞬间的转变,刚刚耍花招时的狡黠荡然无存,只剩一脸乖巧,站在他身旁,等他给善心。
孙尧还没适应她的转变之快,她马上又不客气了。
“我要吃鸡蛋。”她的余光看到桌子上的鸡蛋,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提出,果然一个人的本性,在第一次暴露时,最为贴近。
孙尧本想将就着一顿,走的时候再给钱给主人表示感谢。但顾清和他南辕北辙,才不管那些,伸手就去拿。
她的手还扎着针,别别扭扭的将鸡蛋放在锅沿上磕碰,孙尧又皱一下眉,从她手里拿过来,利索的敲进面条里,然后又递来一个,继续敲进锅里。
顾清看着两只荷包蛋,在面汤里慢慢飘成两只圆鼓鼓的小白胖子,眼角眉梢不自觉的爬满笑意。
“一人一个。”她的语气带着不经意的俏皮,孙尧无所适从,真是人有千面……
空气中弥漫着面条和鸡蛋煮熟的清香,在这清冷的下午,成为人间唯一的烟火气息,袭上人心深处,平添许多温馨和满足,烛光摇曳生姿,四处静谧祥和,让人无端放松,不愿再理人间繁琐百态。
待孙尧盛好碗,顾清已经自来熟的坐在医生的诊桌里。孙尧环顾一周,也的确没有更合适的地方。最主要是诊桌靠近的窗边,又可以悬挂点滴瓶的地方。
他将两只绿色瓷碗放在桌子上,顾清埋头在面条里,她吃饭倒是很老实,吃的很慢,但很认真,脸上有满足的表情。
孙尧也不说话,两个彼此试探的人,坐在一起吃饭,本就有一些突兀的感觉。一顿饭吃的相安无事,等孙尧吃完,顾清也抬起头来,她似乎真的饿了,连面汤也喝干净了。
顾清:“吃饱了,暖和了……我的车呢?”她一边说一边
孙尧:“还在你停车的地方。”
顾清意料之中似的,没在问别的,转开话题。
顾清:“我现在没有钱还你,但我一定还你。”
他知道她现在应该是身无分文,他遇见她时,她就身无长物。至于别的……他当时也顾不上。
孙尧:“好。”他言简意赅,知道她指的是他今天帮她垫付的钱。
顾清将碗推给孙尧,理所当然的道:“我喜欢你煮的面。”
她看着他,眼睛里有涌动的色彩,烛光在她背后暗淡不清,让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孙尧忽然勾一勾唇角,腹诽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丑。”
他一言不发,只留给她一个讳莫不明的表情,起身拿了碗去水池边清洗,在不多话。
一时间两人都在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孙尧的内心简单明了,他得看紧她。
此刻,他无法判断顾清的真实身份,也无从考证,她说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目前怀疑的并无实据,她手上的胎记也无法作为主要的判断依据,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是来支教的教师,那他只当是顺手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事情弄清楚后,各走各路。
如果,她有问题……或者她就是“教授”,那他一定不能让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顾清也正仰靠在木头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的雨,面无它色,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着。
从她失去意识到现在已经大约有三四个时辰了。听医生说,她昏迷了一个多小时,到如今一个多小时,也就意味着,他把她送来的路程约摸一小时……
她知道哪条路是去南伞的方向,一个小时的山路,徒步过去也未尝不可。可是眼下天气恶劣,如果她没有准备,不禁行路艰难,她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这个方案不明智。
如果他是警察,那么她今天走了狗屎运,遇到了好人。等这场雨一停,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运气搭他的顺风车。
只是,顾清总觉得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戒备,看不出恶意,但也绝对不是善意。
尤其是他三不五时,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怀疑,让她不舒服。尤其是刚刚顾清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总是没让她在他的视野以外……他一直看着她,或者说,他一直在监视她!
想到此处,顾清心里不禁警铃大作。
她不禁联想到在新闻上看到的边境犯~罪~団~伙,冒充执法部门,投机倒把,拐~卖妇女儿童……她不会也遇到这样的事吧!顾清腹诽的同时,下意识将目光再次投向孙尧的身后。他是坏人吗?还是,他真的是警察……她想起他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的证件,说老实说,她分不清,只不过在家过马路和天桥时,随处可见……
顾清不是没怀疑过,从她醒来第一眼,她就开始研判这个男人。
醒来的画面有些出乎意料,这个男人居然一丝不挂!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恐慌的,不过当她看清自己的处境,很理智的选择沉默,只是没有人知道,在他背对她清理身体时,她已经悄悄的从床边桌子上拿起医生的镊子藏在被子里。
不多久,她的警惕慢慢放松了,因为男人只是清理好了自己,很快就讲衣服穿整齐了。窗外忽然一个闪雷,她一瞬间明白了,他只是换了一身干衣服,他换下来的衣裤是湿透的。
不过她对于刚刚看到的一幕,倒是很受用。她不是没有看过男人的身体,但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普通的不一样,这区别不仅仅在于外形,更让她感兴趣的是他坚硬的线条勾勒出来的气场,无声自威,让人心生安全感。
如果是被拐卖到大山里,做他的女人……会是什么样?他会对她用强?用特别有力的方式站有她?她不听话他就把她关起来,打她,饿着她,白天黑夜的努力的跟她……直到让她有了孩子,再也离不开他……哈哈哈,她对于自己的腹诽丝毫不觉得胆怯,甚至觉得,如果跟这个男人在深山荒村里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反正她的家,已经让她觉得糟糕透顶,再无留恋!
可是转念间,新闻上的联想又让她想到曾经看过或听过的故事,有些村子因为贫穷,兄弟几人,甚至负子几人共用……更夸张的是,还有一个村子的小伙,娶一个,然后轮流,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家的……顾清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刚刚的假想烟消云散……手里的医用镊子被握的更紧了。还是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她本想继续装睡,好看看男人究竟要干嘛,并了解了解环境,不料就在这时,男人忽然看到了她,四目相对,她的表情还没有调整到最佳状态。
不管了,顾清心一横,索性将计就计,见招拆招吧。
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等着男人先出招。但男人的耐性也不差,始终不露痕迹。
她故意说一些挑逗他的话,如果他真的是大山里面缺女人的穷小子,她到不介意施舍他些什么,毕竟,这样的男人,也许就是她很想要的。
不过她的小伎俩对他毫无作用,她明明已经很直白、轻佻。在这样的环境下,四下无人。一般的男人,想必早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毕竟,她了解男人,就像了解她自己,用头脑谋划,用身体做事,事半功倍,这是她所在的城市里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视而不见,并将她的进攻化为无形。有意思,越难攻克的男人,越让她兴奋,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