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尧按照她的提示在破碎的手机屏幕上寻找那几个数字,可是屏幕的破坏度太高,数字按键所在的那一块区域已经看不清了。
顾清会意,动一动手指,示意他靠近,然后将手指贴在主菜单建上,震动一下,手机的光亮更强了。
她解锁以后,就将手机递给孙尧,道:“旁观者清,你来看。……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抢我的手机,离开北京时,我辞了工作,换了号码,手机也是新买的。至今我连刚换的电话号码都记不得。
从我离开北京到今天是第八天,这八天里我只和家里通过一个电话,取车时和4S店通过一个电话,没有更新微博,没有上过社交网络,更没有接到过奇怪的陌生电话……”
说到这里,顾清被身旁的男人打断。孙尧递上去在她面前,是一条短信,“回来吧,别闹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孙尧:“这是谁?”
顾清停顿一秒:“我未婚夫。”
孙尧看着她的目光笔直,不加追问,不做评价,然后再次埋头翻看手机。
不多时,孙尧已经翻完了,顾清的通讯内容很简单,的确如她说,只有两通电话,一条短信。那短信孙尧打开时,还显示的是未读短信。
想必这条信息来自顾清手机丢失的那段时间,他又翻看了几个社交网站,均是第一次登陆,需要电话号码验证。
孙尧一番查找无果,也的确看不出这手机有什么异常。他低着头,盯着屏幕沉思,片刻后,屏幕自动上锁,画面切换,一张原野的风景照拉伸在手机上做屏保。
孙尧的眼神跳脱一秒,接着,他端详着屏幕上的照片,蓝天、白云、花海、荒原,交织的盛大场景,几束阳光从云层中泄露下来,光影变幻。
照片的背景是一座古老村落,零星的建筑和隐约的几个模糊人影,大概是拍照时采用了虚化效果,并且当时光线不足,只留下了绚丽明亮的自然风光和斑驳暗沉的古老村落,一明一暗,交相辉映,极具观赏性和生命力,是顾清的风格。
远处和近处的几个虚化了的人影,反而成了点缀其中的一部分,观来油然而生一种“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苍茫之感。
美之不足的是,屏幕的右下角,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呈夹着一支烟的动作,手指自然蜷曲分开,她的手手掌刚好又一块胎记,只不过因为光线弱,和虚化的人物处理,看不真切,应该是顾清的手,拍照时候被框了进去。
很难得的一幅写意照,时机如果把握不得当,一般很难拍的出来,很美的风景,没什么不妥。这时,手机的屏幕突然暗了,孙尧再次试图启动,没了反应。
顾清:“没电了,也有可能坏了。”
已经有很久,手机不在她手上,早就应该没电了。但兴许是坏了,说不清楚。
顾清:“有什么发现吗?”
孙尧摇一摇头,没有回答。须臾,他又补充道:“屏幕的照片拍的不错。”
顾清听出这句,她当作夸奖收下,嘴角微弯,眼神却是凉淡的:“随手拍的,翁丁村,落日很漂亮吧。”
“嗯”,孙尧表示认同。他将手机还给顾清,她伸手来接。
忽然间,孙尧抓住她的手,扫一眼抬头,直逼她的眼睛:“屏保照片上拍下来的手,不是你的!”
顾清被他陡然间的举动怔愣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是他刚刚说的照片:“不知道,那张照片是我自己拍的。”她当时拍照,不记得自己竟然还拍了一只手在画面里。
孙尧目光变了一变,那照片当中的手,果然不是她的,因为刚刚他才反应过来,照片中的哪只手,出现在右下角,夹着烟,手心正对镜头,照片是他拍的格式,镜像对称,胎记在右手,而就在刚刚,他拉住顾清的左手,手心俨然一块胎记,清晰在目。
心里的千头万绪,像是忽然找到了线头,一个一个串联在一起,孙尧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具有说服性的推断。
顾清:“怎么,照片有什么问题吗?”她的手还在孙尧手里抓着。只是她不知道他的侧重点怎么忽然到了照片的一只手上,她拍了照只觉得风景宜人,就随手选了做了墙纸,至于其他的……画面里还有一只手,如果孙尧不说,她是不会在意这些没有意义的细枝末节的。
孙尧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哪只手如果不是顾清的……“教授”的手上,有一块胎记……他想起这句。
他不知道,他此刻忘记放开的手,认真思考的样子落在顾清眼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这男人真的是有趣。顾清一整晚空落落的内心,忽然变得清明,这一刻,她内心平静,蓦然生出许多勇气,心情也瞬间好了很多。
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来,打在孙尧的头顶,他背对着灯泡,灯光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顾清盯着他认真的额头,细碎的头发带着一圈光泽,摸起来应该会扎手。
她下意识动一下手指,男人的手掌厚实温暖,像小动物爪子的厚厚的肉垫垫,最妙的是,手心里还有一些硬硬的茧……顾清这么想,同时不轻不重的弯一下手指,在他手心轻抠一下。
孙尧像是被逆着摸了毛的猫,手心传来一丝麻痒,心尖一颤,对上顾清湿润的眼睛,他的呼吸一滞。
孙尧:“你干嘛?”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严厉,底气却并没有比顾清更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顾清的手,下意识就要抽回来,不料,顾清先他一步,反手扣住他的握住。
他与她虎口交握,女人的手柔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似乎瞬间抚平了他的所有毛躁。孙尧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她手里抽走自己的手,怎么就那么难?
顾清不答反问:“你身边有女人吗?长期的,或者短期的。”
孙尧的脑门儿忽然发麻,这女人,想干嘛?这种隐晦的问题,被她如此直白的问出来,男人的脸上都挂不住,她却一点不害臊,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勇气,目光笔直,毫不掩饰。
孙尧不动声色的从鼻子呼出一口气,目光一沉:“你想干嘛?”
她还仪态融融,目光笔直,仿佛她问的理所当然,自己才是正义和道德的那一面,毫无不妥。
孙尧看着眼前的人,他倏尔抽出手,目光暗淡,语气沉沉:“我怀疑,你的照片里,拍了不该拍的人。”
顾清见这个男人不解风情,也不生气,依旧是眼神凉淡的笑:“哦?”
片刻后,又道:“有烟吗?疼。”她语气带一点轻哄,又仿佛在撒娇。说完还眼神略带无辜的期待的等他回应。
这女人真的是作的要死。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从兜里掏出烟盒丢给她。
她却不伸手,看一眼被包扎的右手,道:“拿不到。”
孙尧又从被子上捡回烟盒,抽一支。膻口微张,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眉目低垂,像一只等待被喂食的小羊。
她倒是适可而止,叼着烟拉开了距离,手机的打火机已经点着。孙尧再拿一根给自己,她也不给他点火,径自点了烟,将打火机放回原处。
大概是这烟太烈,她猛地吸一口,承受不了,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口被牵动,她痛的眼角都红了。
孙尧无动于衷,吸一口烟,冷眼看着她作。
顾清:“够烈……早就想试试了!”
一句不痛不痒的简单字句,她却带着几种语气和神态说出来,意味深长。
他正要发作,不料女人又先他一步岔开话题。适可而止:“我从不拍人。”话题再次拉回到孙尧的问题。
孙尧看她一秒,沉一口气:“拍照的时候,也许不经意间就拍了别人。”
顾清:“那我有什么办法。挡了我的镜头……你是说,那个人故意要抢我的手机,是因为我拍到了他。”她忽然明白到了的点,也许正是她不经意间的拍照,才有了后来的这一切麻烦。
孙尧:“也许不是拍到了他。”刚刚和那个黑衣人交手时,他特意留意了他的手,并没有明显的痕迹,不是照片上的哪只手的主人。他也许只是受人指使,为人达到某种目的。
顾清觉得有些不适应,她向来不喜欢拍照,更不喜欢拍人。她认为最重要的人都只能用心去记录,镜头下,我们往往为了迎合摆出的某种表情,根本就无法表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距离,或笑或开心,都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