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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何处

李日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下落,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半点亮光,仿佛是过了一千年,仿佛又只是过了一瞬间,他猛然砸到了硬地,剧烈的冲击让李日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悠悠转醒,眼光对准了焦距,自己身处一个旷野里,没有人烟,四周白茫茫一片,身底下凉冰冰的,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的躺在雪地里。冰雪的凉气让他的精神逐渐清明,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手脚居然有些不听使唤。这是哪里?我是怎么了?李日不断的在心里问自己,他慢慢的想起了自己在阴间和牛头马面发生的种种事情,一幕幕的浮现了出来。没想到自己本来想敲牛头马面一笔,结果反过来还是被牛头马面坑了。

他们安排的所谓转世根本没让自己转世到一个什么富二代身上,而是转世到了一个被遗弃的人身上,这人穷的甚至连一身衣服都没有,这怎不让李日欲哭无泪。突然李日想到他跌落奈何桥的瞬间,好像从马面怀里掏出了个物件,他急忙向自己的右手看去,一把造型精致的小簪子躺在手心里。李日用手捏了捏,发现这个簪子非金非木,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只是很坚硬,很漂亮。“看来能值些钱”李日心里想到,不觉得为占了马面的便宜沾沾自喜起来。

强忍着浑身的酸痛,李日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膝盖好一顿喘息,从地上拾起一段枯枝作为拐杖,寻了个方向一步一步向前挨去。“活下去”,李日在心里呐喊着。

走着走着也许浑身的血脉活开了,李日觉得身体里居然慢慢有了暖意,手脚也逐渐听从了使唤。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个烟柱,好像是有人在前面点燃了什么东西,李日心头一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的愈近,李日发现前面出现了个村庄的轮廓,这个烟柱正是从村庄里升起来的。村口有个大大的槐树,冬日里树叶都掉光了,孤零零的矗立在旷野里。

整个村庄静悄悄的,李日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觉得这个村庄内外都透出一种古怪。怎么一点人气也没有啊?难道是个荒村?李日暗暗提起了警惕,进了村口,路旁是一排排低矮的茅草屋,院子外围着稀疏的篱笆,柴门半开着,院子里没有人影。

李日来到门口轻轻叩响柴门,高声叫道:“里面有人吗?”无人回应。李日大着胆子推开柴门走进院子,这小院不大,有菜地,有鸡窝,可没有半个活物。他来到门口,门是虚掩的,屋内也没人。从门口望进去,耕地的锄具,瓶瓶罐罐的物件散落一地,他推门进去,屋内空无一人,看样子家人离开的很匆忙,床上的被褥衣服扔的哪里都是,乱七八糟的。

李日拿了衣物,胡乱的穿在身上,他发现这些衣服都很宽大,和平日的衣服有很大不同,都宽宽大大,松松垮垮的,需要用长长的带子扎束起来,衣服的料子估计是麻布,很是粗糙磨皮肤。解决了裸奔的问题,李日又走了几家,发现家家如此,人好像走的很匆忙,家里的东西都没收拾,甚至还有些粮食也都没带走。人去哪里了呢?老李摸着下巴思索着,脚步也加快向烟柱升起的地方走去。村子不大,烟柱应该是从大约村子中央的地方升起的。

拐过拐角,来到村子里的打谷场,李日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宽阔的打谷场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有男有女,死相凄惨。女的荆钗布裙,男的头顶抓髻。大片的鲜血喷洒在地面上,都凝固成了冰。打谷场中间的大大的谷堆上,横七竖八摞满了尸体,被人放了一把火,有的地方火还没有燃尽,散发出袅袅的烟气。

如此残酷的屠杀的场面把李日震惊的长久说不出话来,这些死去的人,面目黝黑,一看就是长期做农活的农民,凶手是谁?将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屠杀殆尽?老李强忍着胃部的不适,低下身来翻看一具尸体,这是一名男性,岁数不大,长着和自己相似的东方人的面孔,可能是经历过长久的体力劳动看上去比较显老,擦干净了尸体面孔,老李发现这个尸体的主人居然长得还算英俊,他致命的死因是背部被砍了一刀,这一刀砍得如此之狠,差点将他劈成了两半。他失血过多,脸色灰中带白,无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天空,张大了嘴唇,仿佛在呐喊,在控诉。老李的心被揪的紧紧的,默默的将他的眼睛合拢。

他一一查看了尸体,发现这些人都是被刀砍死的,甚至有的女性,死前还遭受了非人的凌辱。一共43具尸体,就这样被杀死在这个无名荒村里,遗尸街头。作为后世人,李日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老李不由得对即将面对的新世界有了深刻的认识。这里绝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残酷的世界。这样的发现不由得让老李心里发紧。

老李默默的将这些尸体搬到附近一间大屋子里,他发现也许自己喝的真是什么大补汤,这具身体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连续抬了40多具尸体,一般人早就累趴下了,可老李根本觉不到一丝的劳累。丹田处暖洋洋的,觉得真有一团液体在不断转动,给于了四肢无穷的力气。搬完尸体后,他又抱来了很多柴火,将房屋推倒,将柴火点燃。面对着熊熊的大火,老李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这些无辜枉死的村民讨个公道。

安顿好尸体,老李又回到了打谷场。打谷场上的积雪将痕迹清楚的保留下来了。虽然有些乱,可明显能看到马蹄印,车辙印,还有乱糟糟的脚印,他们都向一个方向走去。老李在搬动尸体的时候就曾发现,这些村民死去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2-3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凶手离开的时间也不久,虽然凶手可能有马,可老李觉得凭自己这具身体的体能,完全可能追上,尤其是通过痕迹,凶手很可能还赶着大车,着就意味着他们的行进速度不会很快。打定了主意,老李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下行李,装上足够的粮食,就顺着痕迹追了下去。

老李觉得自己仿佛是追日的夸父,跑起来两耳旁都是呼呼的风声,掌握好吐纳的规律,老李丝毫不觉得疲累。跑了一路,老李没发现任何人影,天地广阔,却空无一人,这样的发现让老李愈发惶恐。这里是哪里?凶手是什么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些疑问缠绕着老李,急需一个答案。

李日急着想追到凶手,一方面是想为无辜的村民报仇,另一方面是想从凶手处搞清楚这些疑问的答案。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偏西,天色也黑暗了下来。老李追着足迹来到了一个山谷。

这个山谷长了很多高矮不一的树木,最妙的是山谷中间有个小水潭,水潭下估计有活水,在这个初冬的天气居然还没有结冰。老李来到水潭前,用一口瓦罐装了些潭水,俯身的时候,借着夕阳的微光,老李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脸孔,头发长长的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像个小鬼。老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尊容,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跳。

赶紧捧着潭水好好洗了一把脸,洗干净后他发现自己的脸孔居然还很年轻,皮肤黝黑健康,除了头型很乱外,居然颇有几分帅气的样子。哈哈,老李没心没肺的想到,就凭自己这副尊容,应该也能在这个新世界混的不错。

老李拿出如意簪反复的翻看,虽然名为簪子,其实两侧也很锋利,老李用簪子把乱糟糟的头发梳理了下,他发现这簪子居然非常锋利,头发落到上面很轻松的割为两截。老李将头发胡乱理短了些,人也精神了不少。肚子里却咕咕的叫开了,他只在村子里吃了些干粮,跑了一天早就饿的狠了。刚才喝了几口冰凉的潭水,现在愈发的饿了。水潭里有些白色的鱼,巴掌大小,居然不知道怕人,老李很轻松的抓了好几条,用树枝穿起来放在火堆上烤起来,又蒸了满满一瓦罐麦饭,就着鱼肉吃了起来。虽然麦饭很粗糙甚至有些拉嗓子,可鱼肉却非常鲜美,老李也是饿的狠了,就着鱼肉把麦饭吃的干干净净,这才捧着肚子惬意的躺在草堆里。

夜晚是很冷的,老李发现这具身体素质真的很棒,哪怕夜里滴水成冰,老李靠着火堆也不觉得寒冷,本来老李还担心夜晚要挨冻呢。迷迷糊糊的老李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一家人聚在餐桌上一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吃着火锅,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母亲还是那么慈祥。小外甥在自己的怀里派来爬去的调皮,甚至用刚长出的乳牙狠狠的在自己手上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一下子将老李惊醒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啥时候翻身到了火堆旁,手都快伸到火堆上了,被残余的火苗撩了一下,怪不得如此疼痛呢。

还好,自己惊醒了,要不再翻个身就滚到火堆里了。老李急忙缩了缩身子,突然他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自己浑身的汗毛刷的一下都立了起来,老李猛的转过头来,果然在火堆的侧后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自己,狼!老李第一个反应就是遇到狼了,果然是狼,那狼发现老李注意到了自己,慢慢从阴影处现身出来。

借着微弱的火光,老李细细的观察这批狼,它的块头很大,像一只小牛犊子,浑身雪白像一匹白色缎子似的,居然是只母狼。老李暗暗的抓紧了手旁的木棒,真怕这狼发狠突然攻击起来。这狼向老李低低的嚎叫了一声,慢慢的退后,这个发现让老李心里一松。狼看到老李呆在原地没动,又叫了一声,老李迟疑的问道:“你是想让我跟你走?”

这狼仿佛听懂了老李的话,竟然点了点头,又退后几步。这狼难道能听懂我的话?难道成精了?老李觉得这世界真疯狂。老李攥紧了木棒,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跟在巨狼的身后,那狼走的很艰难,不时回头看看老李。老李发现这狼的后腰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伤口的血凝固了一些,可还是不断在往外渗出。原来是一头受伤的狼啊,老李这个发现让他彻底放下心来,至少打不过应该能跑的过。

路程不远,这巨狼带着老李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前,这狼又叫了一声,加速几步跑进了山洞,老李可不敢贸然跟进去,就在洞口处等着。不一会巨狼口里叼了个东西又钻了出来,将口里的东西轻轻的放到老李的脚胖,老李借着月光定睛看去,居然是个小狼崽,只有巴掌大小,眼睛还没睁开呢,离开了温暖的窝,小狼看样子冻的够呛,缩着身子不断的叫唤着。

老李还没弄明白巨狼想干什么,那巨狼一转身又钻回来山洞,不一会,又叼出了个狼崽放到了老李的脚下。“你?是想让我帮你把孩子养大?”老李看着白狼,有点明白了它的意思。那白狼叼完了狼崽,全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尽了,身体向前一倾,栽到了地上。老李急忙上前,细细查看白狼身上的伤口,这一刀砍得非常狠,几乎把白狼的后身砍成两节,白狼这一番动作,伤口又崩裂开了,血水汩汩的从伤口上涌了出来。顷刻间白色的雪地就殷红了一大片。

两个幼崽闻到了母亲的气味,哆嗦着爬到母亲的怀里,不管不顾的吃起奶来。那白狼眼睛定定的看着老李,流露出人性般哀求的神色,虽然它只是一匹狼,老李却觉得自己像是面对着一个濒死的母亲,在尽力呵护自己的幼儿。老李脱口而出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的。”那白狼仿佛听懂了老李的话,将头轻轻的靠在老李的手边,用舌头舔了舔老李的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老李静静的守在白狼的身旁,看着她的幼崽欢快的吃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天慢慢的亮了,老李将白狼的尸体搬到洞里,又找了些大石头和茅草,封闭了洞口,将两个狼崽放到自己怀里,恭恭敬敬的站在洞口给白狼鞠了三个躬,一天之内他经历了屠村的人间惨事,本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和排斥,又经历了白狼托孤,又给了他孤寂心灵爱的震撼,面对着这个未知而又陌生的世界,他又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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