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小很轻,但是充满了痛苦。
她始终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余光略微向后瞟了一眼。
“夜儿!”
几乎是异口同声。
马已经不能再快了,他们正奋力向南寒月那边赶去。
马鞭抽在快马的身上,只听快马嘶吼了一声,速度依旧是不增不减。
清清楚楚的,即便是在颠簸的马背上,他们看得是清清楚楚。
南寒月心中大骇,这样的事情如一盆冷水从她头上淋下来,从头淋到脚,浑身都是冰冷的。
也就因为这一幕,她的身体一僵,就连本能性的躲避也忘了。那不长眼的长矛,在她的手臂上恶狠狠地划了一下。
她吃痛,旋即挥剑斩决那士兵。
奋不顾身,她奋不顾身地跑到南舞夜身边,不知是风太剧烈还是血味太重了,她的眼泪竟要夺眶而出了。
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只看见了那绚烂的笑容绽放在她的眼前。
南舞夜笑得很美,但是很清凉。
她的胸膛狠狠穿过了一只长矛,没入了胸腔。
南舞夜的身体摇摇欲坠,那一抹红从她的嘴角慢慢渗出来,滴在胸口的衣服上。
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心脏猛然漏了一拍,顿时间整个世界便安静了许多。
南寒月冲过去,接住了即将倒下的南舞夜。
她一手扶住南舞夜一手挥舞着长剑,逼退那些前行的士兵。
她恨,她对这些人恨之入骨!
她恨,她为什么偏偏惹上尹艳芳!
一股暖流在她的眼角划过,没入脸庞的轮廓。
她的脸庞上有伤,眼泪划过,那如针扎般细微的疼痛却被她无限放大,渗透到心间。
“三姐!三姐!三姐――”她声嘶力竭的喊了南舞夜两声。
依在南寒月怀里的她能深深感知现在南寒月的状况。
她在发抖,她在落泪。她在为自己发抖,她在为自己落泪。
南寒月持剑的手不断颤抖着,她的视线全然被眼泪所遮挡。如影般模糊,看不真切。
她倒也希望看不真切,这样她就不用再一次目睹自己的亲人就死在自己眼前了。
“三姐……三姐,你要坚持住……坚持住……”她颤颤巍巍地说到。
那只扶住南舞夜的手死死握住了她的肩膀。
她在害怕,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慌,如此的不安。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现在除了能叫南舞夜“三姐”外,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能说什么了。
王爷和南齐郦带着援军很快打破了现在的格局。
先前踏入闲云国半个领头的士兵纷纷被击退。
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南舞夜手上这是对他们最大的刺激。
逼退前行的士兵,南齐郦依旧不罢休,他率兵亲自前往羽国领土,分毫不客气地挥起长剑就朝着李汶砍去。
王爷和无殇便御敌边向南寒月靠近。
此时的南寒月早已经不再管那些可恶的士兵是否威胁她的生命,她将手上的长剑重重地丢在地上,整个人精神恍惚地跪在了地上。
她双手捧着南舞夜的头,豆大的眼泪不停歇地往下滚落。
她早已经将脸上那刺烈疼痛抛掷脑后了,比起脸上的疼痛,她的心却是更疼。
她的眼泪夹杂着脸上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南舞夜的脸上。
现如今,她的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毫无了方才那种英姿飒爽之气。
她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了,伸出那双早已经污秽不堪的手,抵在南寒月的脸庞上,抹去她的泪。
南舞夜的动作很轻,很温和,即便那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但是南寒月却不感到疼痛。
“月儿不哭,三姐没事……”
穿过胸膛的长矛血红一片,山壑间,见不到太多的光,看上去那血的颜色便像是泼了墨一般,深黑。
南寒月不停地抽泣着,眼泪湮没了她的眼眶,仿佛一切都是折射的影子,模糊地看不清。
她听了南舞夜的话,心头更疼了。她宁愿现在躺在地上的手自己,她宁愿被长矛没入胸膛的也是自己,她宁愿替南舞夜受这份苦,毕竟她做不到看着自己的亲人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她无能为力。
她一把抓住南舞夜扶在自己脸上的手,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握得紧紧。
她使劲摇头,“三姐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你肯定不会有事的,三姐,三姐……”
一声又一声“三姐”叫在她的耳边。
她咧了咧嘴,冲南寒月笑了下,虚弱道:“三姐没事……三姐没事……”
一声比一声虚弱。
南寒月知道南舞夜是必死无疑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她那铁一般的心早就被扎的千疮百孔了。
“月儿……月儿……答应三姐、好、好好,活下去……”
她有很多话要和南寒月说,她藏在心底一辈子的话要和南寒月说。
她曾经千想万想过她和南寒月最后一次见面,她曾千想万想过那些话她终究会说给南寒月听。
可,再也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她的那些话只能说给她自己一个人听,她曾设想过的那些不会发生,再也不会发生。没有机会也再也没有机会。
她曾经最想和南寒月说的一句便是“三姐会永远保护你的”,可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太过于虚幻罢了。
还未说出口便已经成为了最可笑,最无耻的谎话。
她最后一句话,竟然不是能让南寒月安心的话,而是让她,好好活下去……
南寒月“刚”回南府,她走失那么久的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就又要分别了,只是这一别,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能再见了。
她强忍着疼痛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在她心里,除了她早已经过世的娘,她最在乎的也只有南寒月了。
曾经她是多么天真无邪,曾经她们是多么自由快活,曾经她们……曾经,曾经也只能成为曾经了,那一切将在她离开那一刻,变得灰飞烟灭。
被南寒月握着的手缓缓松开了,南舞夜的双眼慢慢闭上了,她脸上最后挂上的笑容僵硬了下去,消退了下去,她的胸腔不再有起伏,她那一腔热血也不会再在她的身体里流淌。
世间的一切仿佛全部禁止了一般,她的耳朵如同失聪了一般,她再也听不到那种声音了。
一切似乎都那么不真切,但却又那么痛清晰地发生了。
南寒月的手渐渐地有些脱力了,她的手从南寒月的手中滑落,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她似乎有些恍惚。
她不敢相信她一直认为最坚强的南舞夜竟然倒在她的怀里,她不敢相信那要强,曾经说过要保护她的人最后一句竟然不是求救而是让她,好好活下去。
亲情啊……
亲情啊……
她曾经是那么渴求的东西,现在得到了却又那么的痛心!
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抱紧了南舞夜僵硬的身躯,啕嚎大哭起来,“三姐,三姐!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你是最坚强的三姐,你是狼袖的将军,你是我们的骄傲!你不会有事的,三姐!”
“啊――”
如野兽般的嘶吼爆发在整个山壑里,弥漫着血腥的空气丝毫不曾递减,那鲜血的味道,是南舞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