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凤城之前的最后一周,黎伯烧和黎元淮姑侄两个就在医院里度过了。
黎伯焱不许她出院,找了各种借口把人扔在医院里,自己也很少过来探病,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医院里还有个妹妹一般。
黎元淮和黎伯烧两个人实在是闲得无聊,黎伯焱就送来了两台电脑,俩人在病房里打打游戏听听歌,偶尔和晏飞白视频一下,日子过得倒也是滋润。
尤其周宗英住院那几天,她们两个还时常过去陪着他说说话,黎元淮唱曲儿,黎伯烧嘴甜,把周宗英哄得高兴极了,出院时还舍不得起来。直握着黎元淮的手,让她不如就留在南港吧。
她腼腆,不好意思说,可黎伯烧与南港这些权贵可是十分熟稔的,当下便笑嘻嘻地回:“哎,伯伯,淮淮可舍不得留在南港啊,人家在凤城,还有个望妻石天天在那杵着呢。”
周宗英知道她说的是晏飞白,自此,便没再提这茬。
后来他出院了,俩人彻底没地方可去了,只能整天困在病房里,哪里都去不了。
时常大眼瞪小眼地聊聊天。
黎元淮总是趁着医院里最吵闹的时间段喊嗓练功,怕别的时间打扰到了病人休息,所以也养成了睡睡懒觉的习惯,有时八九点钟再起床,也觉得通体舒畅,渐渐体会到晚起的好来。
黎伯烧便引诱她:“你就住在南港吧,这样,你就能天天睡懒觉了。”
黎元淮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没太认真地回应她,只说:“那京剧院怎么办?我师父怎么办?我奶奶怎么办?”
黎伯烧撇撇嘴,伸手去掐她脸颊:“啧啧啧啧啧……小样吧,你是担心这些吗?一点都不实在。”
黎元淮脸红,“我怎么不实在了?”
“还嘴硬是吧?”黎伯烧一副你姑姑永远是你姑姑的样子,卯足了劲儿想要教育教育自己的小侄女,“那我就告诉你,凤城有京剧院是吧?南港也有京剧团啊,我哥随便赞助个几十万,你就能成京剧团的台柱子,保证之年之内,整个南港谁都没你红。”
黎元淮摇摇头,“那我师父呢?也能来吗?”
黎伯烧越说越兴奋,直接从床上弹起来,“陆鸣不来,咱们有周老啊。”
“周老怎么了?”黎元淮不解:“周老再厉害,说到底也是个外行啊,跟我师父可比不了的。”
黎伯烧笑她蠢:“哎哟我的傻侄女儿,你是不是忘了,周老昨天还说要给你引荐谁来着?”
黎元淮眼前一亮!
是啊,北陆鸣南齐书,昨天周老还说过,如果她能在南港多住些日子,他一定会帮她引荐一下齐书的。
齐书可是数一数二的青衣啊。
“哎,见不到她,的确是挺可惜的。”她惋叹道:“但是,你总不能把我奶奶也接过来吧?”
她说完,笑得狡黠。
黎伯烧圆圆的眼睛转了转,这点她的确是没有想到很好的解决方案,可是,明明黎元淮也不是因为奶奶才不离开凤城的呀。
她明明就是为了天天晚上要跟她视频的那个男人!
一看见他就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真是气人!
黎伯烧这么想着,便没了好气儿。
“奶奶什么奶奶,你是为了大伯母吗?”她硬是戳穿了黎元淮的小心思,“你分明就是舍不得你的青梅竹马,是不是?是不是?再说了,奶奶我家不也有一个吗?你的二奶奶,都是奶奶,怎么?不够用?”
黎元淮听她这么堂而皇之地提起了二奶奶,着实有些吃惊。
黎伯烧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眨了眨眼,问道:“怎么?看着我做什么?没想过我会主动提起我妈?”
黎元淮点头。
她便重新躺回床上,与她面对着面,四只手交叠在一起,倒是挺暖和的。
“我干嘛不提她呢?”她的语气有些惆怅,“应该是她不愿意提起我才对吧。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只不过是生活在这个家里而已,生活在哪,我又没得选。何况……”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黎伯焱的模样,仔仔细细地回忆着他的一颦一笑,随后也模仿着脑海中的样子笑了起来。
黎元淮想到这里,又问了一次:“姑姑,要跟我回去吗?”
黎伯烧一愣,随后笑容渐渐收敛,慎重地考虑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了。我走,他怎么办呢?”
黎元淮在心里默默叹息。
这兄妹俩,还真知道替对方着想。
可是,这样替对方着想真的有意义吗?
彼此在心中为对方安排好了最好的生活,哥哥拼了命的送走妹妹,想让她脱离苦海,而妹妹,即便受尽折磨,也不愿意离开哥哥,让哥哥在阴暗中独自承受。
看似对对方极好的两个人,对未来的规划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生活,真的容易幸福吗?
黎元淮很担心。
黎伯烧见她呆呆的,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回家之后,还会被妈妈欺负,顿觉心中一暖。
未免她太过于担心,黎伯烧很适时地岔开了话题。
她摸着黎元淮手指上的薄茧,饶有兴致地问她:“哎,淮淮,上台表演,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站在舞台上做过什么。
虽然一直在学芭蕾,可是妈妈却从不允许她上台表演,只做出了一副多才多艺的样子罢了。
她是真的挺好奇的,站在聚光灯下,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这份渴望,自然是黎元淮这种从小生在舞台上的戏曲演员所不能理解的。
她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其实没什么感觉吧。”
黎伯烧不解:“难道不会有,万众瞩目的感觉吗?大家都关注你哎。”
“嗯……没有。”
她可不是被众人追捧的角儿啊。
她所在的领域,都没有很高的关注度,所以她并不觉得台上与台下有什么区别,最多,台上是工作,台下是生活吧。
就算是有朝一日,她成为了师父那样的角儿,全国上下耳熟能详,她也未见得会喜欢那种感觉啊。
这概念她从小便形成了,长大以后一直奉行着,无论她有没有在台上唱戏,有没有在镜头下演绎剧本里的人生,她都从未忘记过,因为台下的她,并不需要台上的光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