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赌坊,如果你想结交一个人,就一直输钱给他,他自然会清楚你是有求于自己。
同样,在赌坊,如果你想闹出极大的动静,那就得想尽法子做到只赢不输。
这对于扮作明衍淞的宋圭炎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而那边踏上仙蝶陵的真正的明衍淞日子却没有那么好过了。
当一个人的眼睛被蒙住了,那么安全感首先就会失去一大截。可是当一个人看不见的时候,那么他的耳朵和鼻子却会变得极为好用。他记住了在第一百七十三步的时候需要向左拐一个弯,也记住了在两百三十步的时候,有一阵奇异的花香,还有三百步时候的需要向右边走,会听到一阵风吹动铃铛的声音……
“明公子,可以解下手帕了。”
明衍淞依言解下手帕,重见天日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妙。
这里大概就是仙蝶陵的正堂了。
这地方不算太大,却十分地“绿”,这种全景环绕似的绿意实在是让明衍淞眼前一亮。
这是一座精致的小楼,小楼四面立着长杆,楼梯都是由竹竿捆在一起搭建而成,采光极好,走进去甚至能闻到一阵竹子的清香。这小楼的地基,比起别的地方要略微高出一点,像是特意选择在仙蝶陵最高处建成似的。
明衍淞跟在几位女子的身后,沿着狭长的竹梯一步步走了上去,这里的门比寻常的略微窄一些,屋子显得极为清雅。寻常的正堂要么气势恢宏,要么挂着创教祖师的画像,偏偏仙蝶陵正堂的中间只有几个类似秋千一样的藤条状的椅子,这地方的窗户很宽大,一眼望去,外面的风光一览无遗。
“恭迎圣女。”早先在屋子里排好队等待着的姑娘们看到圣女回来,说不出的开心,但望见明衍淞的时候,显出了微微的惊讶。
不等这三名圣女向大家解释,明衍淞半开玩笑地感叹了一句:“这一路相伴,实在是辛苦三位了。”
他嘴上虽然开着玩笑,脑子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来,他暗自思酌道:果然三位姑娘地位都不低,这足以说明仙蝶陵挺重视桃花派的,至少,他们除开合作关系意外,应该还会有些其他的羁绊,可是如何能让知情者开口说出自己门派不可告人的事呢?
他心里实在没底。
既然在开始选择了上这一艘船,那现在的困难就都变成了乐趣。
很快便有人解释了明衍淞的来历,却令他着实有些吃惊。
“这位公子是我们仙蝶陵的客人,仙蝶陵素来不接待外客,这次公子既然是来帮忙的,你们先下去将那闲置的小屋打扫干净,希望公子不要嫌弃这陋室简居。”这一路上扮作江天凯不怎么说话的女子吩咐道。
明衍淞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他其实心里十分好奇,这一路上背着身子不声不语还不怎么动的人究竟长着一副什么样子。
“咱们既然回了岛,我这脸上的易容是不是可以洗了?”明衍淞笑着问道。
那名女子不再答话,反而是扮作江洋撑了一路船的姑娘笑着说,“这脸上的易容,普通的水可是洗不掉的哦。”
明衍淞睁大眼睛看着她,“那如果整个人泡在水里呢?”
“也不会掉啦!”那女孩子笑嘻嘻道,“你一会儿就知道这易容如何才能弄下来,现在保密。”
“天呐,我不会要装一辈子宋圭炎吧?”明衍淞故作慌乱,夸张得打趣道。
“那是自然不会的了。”那女子打趣道,“不过你要能查明真相,我们到时候把这易容的技术教给你,你倘若愿意扮作宋圭炎一辈子,我们也拦不住呀。”之前不曾易容的白衣女子居然也和他开起了玩笑。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明衍淞望着她,“为什么你不易容就呆在船上,是担心我和圭炎发现不了?”
“自然不是这样。”这女子低下头,“我们都没想到一开始就被你识破了,还打算等你进入内舱的时候,再……”
“再押送我回来认罪?”明衍淞这个补充让女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说,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居然把不相干的男人都带回了岛?”一个高声质问的尖锐嗓音,划破了仙蝶陵表面的和睦。
“祁长老就这么急着来兴师问罪?”白衣女子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把话题推了回去。
“程长老这是哪里话?兴师问罪自然谈不上,掌门人还关心着,究竟你们这一次有没有把凶手带回来。”
原来她姓程……对于男性而言,如果遇到好看的女孩子,即使自己有婚约在,也会想知道得多一些关于对方的信息,虽然他的确有那么一点儿私心,但更多的在于,明衍淞清楚,如果知道关于她身上的事情越多,越容易和她关系亲近起来,也就挖掘出仙蝶陵和桃花派相关的一些线索……
“虽然我们带回来的人不是凶手,但,他说他能帮我们抓到凶手。”
“这种话你也信?整天想着心思进仙蝶陵的野男人多了去了,你莫不是忘了那整天惦记着见情郎,最后大着肚子被送回去的小姑娘?”
“仙蝶陵世世代代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这种话也是你能脱口而说的?”程姑娘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
那名姓祁的长老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却不服气道,“我这还不是怕你步某些人的后尘……”
“诸位放心。”明衍淞笑着打断了祁长老带着恶意的揣测,朗声道,“在下与宋府千金已有婚约在前,自然不会对你们这里的女孩子起别的心思。何况,衍淞也绝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情多了去了。谁又知道呢?”祁长老这话说得未免太狠了点。
“不知道那被送回去的姑娘现在身在何处?”明衍淞皱眉问道。
“她既然违反了门规,就不再是我们仙蝶陵的人,现在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程长老冷冰冰的声音让明衍淞不得不停止自己的追问。
他的直觉告诉他,景彦书的死一定和这名神秘的大着肚子的女孩有着莫大关系。
明衍淞仔细思考着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她曾经是仙蝶陵的弟子,因为大着肚子,又被退了回去。如果仙蝶陵的门人都是倚靠买卖得来的,那么完成这场交易的只有一个男人有机会,那就是景彦书。难不成受害者不止一人,所以他才会死在仙蝶陵?不对……没有致命伤的死亡,这人显然有极高的内功,如果有这样的功夫,自然是用不着到仙蝶陵来入门拜师的……
“明公子,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秋儿,你带他过去。”
“是。”
“多谢……”
这客套的逐客令,让他不得不跟在名叫秋儿的女子身后,离开了仙蝶陵的大堂……
门中弟子受辱这样的事情,多半不愿意被人提起。他可以理解。
“诶?奇了,为什么我沿路看到的建筑,都是这种下面垫着一层竹竿的?”明衍淞虽然一路思考着,但眼睛可一刻都没停住。
走在前面带路女孩子回过头来,轻声说,“我们这屋舍是有这种特色啦,主要是从祖辈那传下来的。”
明衍淞这才注意到,那女孩脸蛋圆圆的,眼睛并不大,却透着机敏的光芒,她嘴唇显得稍微有些厚,“诶?为什么会有刻意做成这样呢?难不成因为你们这里竹子多?”
“不是这个原因啦!”女孩子被他这个想法逗笑了,却笑着解释道,“这和一个传说有关。”
“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明衍淞眼里露出好奇的光彩,他可实在不愿意逃过每一个能听到有意思的事情的机会。
那姑娘只好耐心得跟他讲了起来,“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你别看这地方现在到处鸟语花香的,以前啊,这里可是古木参天、荆棘丛生、豺狼虎豹遍地都是!”
“《山海经》里的确有这样的记载……”明衍淞喃喃自语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猛兽都不见了!”
女孩子吐吐舌头笑道,“后来人们不是放烟花爆竹吗?猛兽就这样被吓跑了!”
“所以这和这样的房子有什么关系呢?”明衍淞依旧不解,只当姑娘跟自己说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因为没有猛兽以后,还有蜈蚣、毒蛇和蝎子这些呀!”
“哦!我明白了!”明衍淞眼睛一亮,“是不是如果把屋子做成这种,用大树作架子,捆上木材,再铺上野竹树条,再在顶上搭架子盖上顶蓬,然后再在上面来修建各种大大小小的空中屋子,就能再也不怕毒蛇猛兽的袭击了?”
“真聪明!”那姑娘点头笑道。
“但是这也有一个问题呀!”明衍淞皱眉道,“这种建筑的窗户很大,而且因为阳光充足里面的一切都能从外面一览无遗。如果要修个暗室或者不想被人知道的小屋子是不是不太方便?”
“这个自然不会了,例如我们的丹药房和练功室都是在地下修筑的。”
“原来如此……”
“我的房间很远吗?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明衍淞忍不住出口询问起来。
“的确有些远呢,这屋子以前是一个整理书信的地方,后来荒废了。”
“这样啊……的确远一点好,不然和你们离得太近了,着实有些不方便。”明衍淞有些感激那白衣女子的安排,但隐约察觉到了她将自己刻意安排在这间屋子,是在暗中给自己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