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衍淞一脸无奈地看着苏凌,这种事情显然还是第一次遇见。
苏凌柔声道:“可是你也用不着叹气,你想想,其实你并没有吃亏。这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都愿意为了得到我打得头破血流,而如今,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
明衍淞摇头苦笑道:“姑娘未免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信了吧?我相信一定有很多男人的确会如此,可是我……”
苏凌大笑道:“你何曾不是一样!”
明衍淞的脸上说不出地怪异,他望着苏凌苦笑道:“我怎么就和他们一样了?”
苏凌的眉毛扬了扬,“装得跟块无暇白玉似的,你扪心自问,从叶清溟到宋天钰再到方七,甚至连跟你同在明松阁的蓝月哪一个不是和你……”
明衍淞莫名其妙道:“这中间的确有些误会,有些事可能与姑娘所想并不相同。”
苏凌突然笑了,“这中间的误会,我也不清楚,反正这些事情,我多少都知道一些,你要跟我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我一不想知道二也并不感兴趣,现在我就想问问你,究竟愿不愿意带我走。我唯一知道一点,现在你若是聪明,就好好和我答应我。至于方七那边,她不会怪你,只会怪我。”
明衍淞突然觉得苏凌简直是疯了,“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只怕你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不错!”苏凌妩媚一笑,万种风情皆在此中,“你可要记住了,多少人对此都求之不得,更何况,如果有我在你身边,你还会担心你这辈子缺银子吗?”
在体会到没钱寸步难行,甚至连两个冷馒头都是美味佳肴的生活以后,明衍淞面对这个诱惑不免有些心动。
她的双手再一次攀上他的脖子:“何况,你不是还有些别的意图?所以你现在还不如……”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明衍淞已经将剑重新背在了身后,他的双手已经轻轻将苏凌抱在怀中,“你说得对,我完全没有理由不带你走。”
苏凌笑了,笑得千娇百媚,花枝乱颤。
——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可是你应该告诉我,你想去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你在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这是一句很好听的情话。
事实却是明衍淞跟在了苏凌的身后,他们转身打开了长乐坊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小门。
门中不见阳光,却足够有温软的鹅毛被塌。
烛火一直亮着,让人足以忘却时间。
时间却并不会忘记流逝。此时,已从明衍淞来时的清晨变成了日落的黄昏。
“苏凌姐姐!”熟悉的声音,人还没有到,却已经敲响了暗室的门。
方七……
苏凌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了门。
方七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亲热地拉着苏凌的手,“苏凌姐姐,我跟你说,程明他昨天遇到了他的朋友,唉,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朋友呢,他的朋友居然是唐家堡的……”
可惜就在这时候,苏凌的声音停住了,她已经看到了小屋桌上那把再熟悉不过的剑。
她心里一惊,转头就看见那张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被子和枕头凌乱地落在了地上。
“你……”她突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明衍淞熟悉的笑容,她望着他冲她点了点头,仿佛回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他还是躺在床上,不过这一次,他躺在苏凌的床上。
方七拉着苏凌的手已经松开了,她伸出手指指着苏凌,嘶声质问道:“苏凌姐姐,是不是无论什么你都一定要跟我抢一下才好?”
苏凌的表情变得像看一出闹剧,始作俑者却成为了旁观者,她挂着熟悉的笑容说:“你说得对,他的确不错,你放心,你喜欢的东西,我玩腻了以后全部都会还给你。”
“滚啊!!”方七捂住耳朵,不想去听这些话。
这话无疑是最刺耳最刻薄最恶毒的,纵使不带一句谩骂。
“怎么了?”苏凌慵懒的声音,发出一丝轻笑,“这是我的屋子,就算现在有人应该滚出去,好像也不该是我。”
方七绝望地看着明衍淞,脸上不知是难过、是失望还是惊讶。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昨晚醉倒在了路边,我的车夫遇到了他,就索性把他载回来了。没想到,他就是你说的程明。还真是巧呢。”苏凌轻描淡写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索性又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开始了说教,“方七,我总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也不好好想想,在关外那么多侯门公子世家少爷争着抢着想做你们方家的女婿,你偏偏不屑一顾,现在,你应该是知道天下男人都一样了吧?”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方七并没有听苏凌的话,她用一双带着委屈,带着难过,通红的双眼望着明衍淞,“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去帮你的,可是,为什么连你都会这样对我?”
“他答应会带我走。”说话的还是苏凌,她静静地看着方七,还是那般气定神闲。
只是那光洁无暇的侧脸却有一抹不屑的轻嘲,方七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为什么?”
她不是在问明衍淞,也不是在问苏凌,是在问自己。
从小因为虎哥的声望,让她何曾受过一丁点委屈?
多数人是卖虎哥的面子,少数人是畏惧她手下的三名仆从过人的武功。
方七本是被保护得极好的女孩子,可谁也不能保证一个受宠的女孩在爱情里不去吃苦,不去受委屈,不去流泪。
她早已是泪流满面,静静地望着明衍淞,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这真的是你的决定,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我是一个不爱后悔的人。”明衍淞并不想解释什么,既然初衷就是被猜疑,那他也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你想去刻意制造一个误会的时候,便是为了让那个人被隐瞒的人深信不疑。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应该心软,何况他原本就擅长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
“好。我走。”方七留下这句话,发足狂奔,夺门而去。
在明衍淞的沉默里,在苏凌的狂笑里,她真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数月的感情,真的只是利用吗?
明明,他们曾一起笑得那么开心。
明明,他勤奋习剑废寝忘食。
明明,作为入门弟子教头的她早已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是一个对自己都残忍严苛到极致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在感情里去花心思投入呢?
然而她此时最想表达的却是:能不能,不再想他。
她宁可生命中从未出现过那些朝夕相伴的美好,也宁可自己从未遇到过他。
她原本对他就不了解,无论是他另有苦衷还是刻意隐瞒,她终究一丝一毫都猜测不到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名叫做程明的年轻剑客就是原本擅长用刀,将一套落焰刀法使得炉火纯青的明衍淞,她心疼他失去武功,失去一切,所以愿意陪他也愿意等他重新开始——
这一切原本就像梦一样,终究,要醒了。
明衍淞的情绪明显很低落,他没有理身旁的苏凌,也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极为空洞。
“你如果伤心还是哭出来比较好,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寻常的安慰自然无济于事,苏凌短暂离开以后,给明衍淞递上了一条热毛巾。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苏凌一声轻叹,“你为什么拒绝了我还不和方七解释哪怕一句,反而是由着我来说这些话呢?”
“我自小在风月场所出入自如,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女孩子也都接触过不少了。你拿出这些把戏希望我会上钩,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很清楚,到最后还不是剩下无尽的空虚和索然无味。所以一直以来,我对于那种事情都是不太在意的。”明衍淞稍稍停顿,目光中恢复了昔日的光彩,“当我见到她的眼泪的时候,心里已经恨死自己了。我怕一开口,就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我怕一说话,就忍不住不去骗她。可是一旦实话说出来了,我们的计划势必会失败的。”
“哟,你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苏凌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明衍淞。
“见笑了。”明衍淞没兴趣向苏凌解释下去了,有些话,她显然理解不了。
任何人都没办法去向一个从不不相信爱情且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的女人去解释情为何物,明衍淞也不例外。
“你自己休息一会。你既然得罪了方七,想来归云庄也是待不下去的了。”
“天下练剑的门派多得是,虽然武当没了,桃花派和仙蝶陵也没了,但你可知道寻剑山庄?”
“听说过。”
“我打算把你带去那里。”明衍淞道,“虽然最大的问题是,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叶清溟。”
“你想多了。”苏凌低声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
“你若愿意说,又何必问我。”
苏凌忍不住还是说了,虽然每次听到明衍淞这种语气,都气的咬牙切齿。
“寻剑山庄的掌门性情大变,并不允许嫁出去的女儿回庄。”
“哦?还有这等事?”明衍淞回忆小时候的印象,对于苏凌所言半信半疑——
印象中,叶云舒对于叶清溟可是宝贝得不得了,怎么会突然之间竟主动断了和女儿的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