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原本由庆善禅师云游时偶尔在平地上修建,因此整个寺庙布局规整,风格古朴。明衍淞见写著“灵隐寺”三个大字的寺庙的牌匾也不觉感到了一些庄中和威严。
这寺中甚是冷清,只立着有七八名僧人,见明衍淞打扮简朴,神色间也并不冷淡,反而双手合十问道:“阿弥陀佛,时近正午,不知小施主可有用过茶饭?”
明衍淞连忙双手合十回礼道:“不劳诸位大师费心,晚辈想拜会一下本善大师,不知本善大师可在寺中?”
不料这几名僧人突然脸上变色,连声喝到:“家师闭关清修期间,也是你等小辈能来欺辱的吗?”
明衍淞解释道:“晚辈只为拜会本善大师,诸位大师何故如此一问,想来此中定有误会。”
这几名僧人神色略微缓和了些,却并未消除敌意,“家师近些日子尚在闭关,不见外客,施主请回。”
明衍淞暗道,本善大师云游四海,性情豪放,高朋满座,岂有不见外客之礼?难不成是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只好深深一揖,说道:“打扰大师清修,深为不安。晚辈明衍淞,有要事需向本善大师询问。“
这几位僧人左右四顾相看,显然已经对明衍淞敌意退去不少,缓缓道,“实不相瞒,家师身受重伤,正在此间运功调理,不便为俗世乱心。若是盟主有事需要家师效力,还请少主回去以后解释清楚。”
明衍淞深深叹了一口气,“诸位难不成不知道晚辈已经被明松阁除名了么?况且这一次的事情,与明松阁和盟主没有直接的关系,那是晚辈心中有些疑惑,需要本善大师解释一二。既然如此,晚辈不敢打扰,只盼本善大师伤势尽快痊愈。”他心中明白不便再为难众僧,已打定主意自行离去。
恰在此时,只听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说道:“贵客远来,老衲失迎。”说着走到门口,合什为礼。
明衍淞一回头,只见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站在前殿,想来便是本善大师了。
“师父……”众僧围了上去都是询问师父的伤势好些了吗,怎么突然自己出来了。
本善大师解释道:“贵客已来,岂有避而不见之礼?”
明衍淞苦笑道:“本善大师说笑了,这可折煞晚辈了。晚辈自然称不上什么贵客,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贵客之贵,可未必是因为明松阁少主的身份。”
“多谢大师点化。”明衍淞双手抱拳,“但愿晚辈能不负大师厚望。”
本善大师招呼着明衍淞进殿,说道:“施主请坐。”
明衍淞在椅上坐定,一位小沙弥进殿送上茶来,虽忧心师父身体,却也不敢多问,垂首退下。
“敢问大师伤在何处?”明衍淞觉得此刻也不是询问寻剑山庄问题的时候,连忙关切地问。
本善顿了顿,缓缓解开身上的袈裟道:“说来惭愧,老僧也不知这伤是否还有救。只好自行运功压制。”
明衍淞见本善大师身上乃是胸前一处深可见骨的剑伤,伤口赫然是一朵血色桃花,惊讶道,“这剑法竟然是……”
“不错。”本善大师长叹道,“当年粱大侠也是为此所伤,能将桃花快剑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可见这中的功夫绝不是梁博苏那般的小子能使出的。”
明衍淞汗如雨下,任何人要是见到一个人的胸口被桶出了一个血窟窿却仍然活着还能谈笑自若,自然是这番模样,他一面惊讶一面深感害怕。
本善大师和蔼地笑了,“你不必担心,我天生异象,心脏长在右侧。”
明衍淞暗道一声惭愧,点头道:“的确,这桃花快剑若是有此功力,没有四十年的内家功夫自然是伤不了大师的。”
本善大师道,“我这一命也是捡来的,这伤却迟迟不见好转,日夜受之所困。不过你若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我怕下一次施主上山,可能就见不到老衲了。”
明衍淞低声道:“大师哪里话,这伤若只是外伤定然可以医治,晚辈冒昧,斗胆为大师开一副治伤愈创的方子,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本善大师微笑道:“若只是外伤,小友还担心医不好么?”
明衍淞抬头惊讶道:“难不成剑上有毒?”
本善大师不再说话,明衍淞却隐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低声道:“家师安七曾配过一味药,可解百毒,大师不如尝试一下,内服外敷皆可。”
本善大师缓缓摆手道:“此物就不必了,小友自己留着就好。”
明衍淞执意递去,突然恍悟道,“寒毒?”
本善大师点点头,“正是。”
明衍淞惊讶道:“大师可曾知道一件事?”
“你舍去一身武功为孤灯大师治伤么?”本善大师笑道,“这事孤灯大师上次来看我已经说过了。”
明衍淞茫然不知如何对答。
若是以前,舍去一身功力为本善大师练功他也决计能够做到。可现在,他却清楚得很,自己的剑法只是一味在追求出剑的速度,绝没有半丝内息,这伤,他并不能再为本善大师医治。
本善大师双手合十道:“小友何必自责,此中的事情,自由定数,绝非你我能够轻易左右。”
明衍淞泪如雨下,哽咽道:“晚辈无能。”
本善大师笑着安慰道,“我叫你进来,是有一件事要拜托给你。”
明衍淞迷茫地抬起头,望着本善大师。
本善大师双手捧出一本书册,“这是灵隐寺的秘传内功,若小友勤加习练,假以时日一定能达到内功至高。可惜寺中有规矩,不传外人。老僧恳请小友以俗家弟子身份拜入我灵隐寺名下带发修行。”
“此物太过贵重,万万不可……”明衍淞连忙推辞道。
“你先听我说完。”本善大师深吸一口气,“我灵隐寺中,绝无一人能担当起住持之任,而武林之中,不少人却觊觎着水晶洞中机要,请小友务必答应老僧接任灵隐寺下一任住持。”
“这……”明衍淞面色惊讶道,“晚辈担当不起。”
“老僧时日无多,若小友不能应允,死不瞑目。”本善大师神色真切连连恳求。
“是……弟子愿意拜入灵隐寺中蓄发修行,愿能不违师父所托。”明衍淞当下再不敢出口推辞,起身便拜了下去,“师父恩德,弟子不敢辜负。”
本善大师合什还礼,道:“恩舆二字,如何克当?倒是我这师父要劳这第一日拜入门中的弟子在往后多为灵隐寺费一番心力了。”
“弟子一定遵循。”明衍淞自知这番托付之重,隐约泣不成声。
本善大师苦笑道:“明公子这次来,想必是已经见到了寻剑山庄的叶庄主?”明衍淞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我到得寻剑山庄,却发现叶庄主古怪甚多,一直担心是由他人假冒。”
本善大师轻叹一声,道:“你说得不错。”说罢,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砖瓦,说道:“明公子,你可曾知道这瓦片的来历?”
明衍淞心中一凛,只想此中必定事关重大,连忙说道:“还求师父译解。”
本善大师解释道:“这瓦片乃是我和叶云舒当年八拜之下的见证,后来寺中重修,我便特意留了下来。不料我上次见他。他竟然对此毫无印象。此中定有古怪。”
明衍淞点点头,“我那日与唐兄结义,一草一木皆在眼前,不至相忘。这叶云舒八成是个假冒的。”
“正是如此。”本善大师接着便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我怀疑寻剑山庄准备对付灵隐寺了。”
“为何这么说?”明衍淞惊讶道。
“说来话长。”本善苦笑了一下,“常年以来,人人只道我灵隐寺万事都会跟随寻剑山庄行事,但如今……”
“一个人的性格和爱好总归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的。”本善大师接着说,“如今叶云舒突然变成一个急躁、浮夸且俗不可耐的人,老衲不得不生出些疑心啊。”
“原来大师也有这种想法。”明衍淞沉吟了一会缓缓道,“寻剑山庄内部必然有一些极大的变故,我们外人不了解也属长情,可是叶清溟难不成她也感觉不到吗?为何没有一点点消息?”
“嫁出去的姑娘,就算看出了端倪又向谁去说自己的疑问,去质问自己的娘家人甚至父亲?”本善大师摆摆手,“你也不必深究其中的一些事,只要安排好灵隐寺做些防范便也罢了。”
“弟子明白。”明衍淞叩头道。
“我一天只能跟你讲这么多,过不了一会,这毒又要发作了,每每发作的时候,太过痛苦,你还是先出去吧。”
“弟子遵命。”明衍淞依言退了出去。
他一路返回寻剑山庄,心中暗暗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把《凌虚诀》与寒毒,甚至《桃花快剑》与寒毒都融为一起浑然天成?
另一边,他也反复思考着,这叶云舒是个冒牌货的事情,在什么时候揭穿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