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明衍淞此刻已深得剑术精髓,一剑既出,二剑随至,剑招迅疾无伦。然而常年跟随在身边宋圭鑫身边的血煞三屠又岂会是等闲之辈?他们弹指间已连连避开明衍淞四剑锋芒,很快便有了新的发现,喜不自胜道:“这小子虽然招数精妙,但是全无内息,我们且与他耗下去,待他气力不济,身形缓慢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明衍淞听闻血煞三屠一言指出自己武功数路之差,登时心急,却也不愿开口,只在片刻之间,又连连攻出了三人六剑。他原本以一敌三在人数上已落入下风,又要处处提防三人暗中偷袭,慌乱之中,不觉剑招越来越快,反而逼得血煞三屠手忙脚乱。
三人眼见这小子剑术诡异,出手凌厉,不禁也是被迫哇哇大叫,确定好了分工。为首者只想要疾攻明衍淞下盘,却被他剑招晃得断不敢贸然出手,只好静待时机;第二人目标明确直逼明衍淞面门,却见明衍淞一边侧身让一面运剑挑其手中兵刃,只得收招长叹;第三人却是处处想要制住明衍淞胸前大穴,哪知明衍淞身形轻盈丝毫不见慌乱,就在那剑光闪烁之中,噗的一声响,血煞三屠中第三人已是左肩中剑。明衍淞正要抽出长剑,哪知他却直直向后退去,便在此时,明衍淞长剑脱手,再也无从招架起血煞三屠中二人进攻。这一剑之间,变化迅速之极,任谁都无法预测先机。
“是我输了。”明衍淞重伤之后径直倒地,仰躺在地上,长叹一声,身上早已是血痕累累,他已在心中认栽——想不到这断肠崖竟成了我明衍淞的最后归宿,宋家二位公子,衍淞尽力了。
血煞三屠立刻围了上来,大声笑道:“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错就错在,你绝不该插手这宋家的事情。”三人杀机顿生,第三人更是从肩膀拔出长剑笑吟吟道,“我看这剑还是还你为妙。”正欲朝明衍淞胸口插去……眼见剑尖只距明衍淞胸口不到三寸,只见一个红色身影迅速闪过,挟裹着狼牙棒的劲风,便将那明衍淞胸口的长剑挑了开去。
血煞三屠排行老三的人正要对明衍淞下此杀手,忽然只见只见眼前奔来的人阻挡了自己,连连叫道:“不知是何方朋友,竟然管到了宋家四爷行事,话不多说我们三兄弟只请江湖朋友行个方便,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这话不轻不重,却抬出了宋家的旗号也是颇具威慑。
“宋家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但你剑下之人我可是非保不可了。”
明衍淞听这人声音清脆悦耳熟悉至极,抬头看时,不禁一呆,心道:“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方七?她又为何救我?难道先前的误会还不够让她彻底死心的吗?”
此言一出,血煞三屠不禁细细打量起这毫不起眼的红衣小姑娘来,这人年纪不大,气势却不小,穿着一件红色衣裳,头上插着一枚做工精致的发簪,别说她衣履精雅,再看上去皮色白腻,一张脸白里透红,便不由得动起了些心思。当即嘿嘿冷笑三声:“就凭你恐怕不仅救不了这短命的小子,还得把自己留在这里便宜我们三兄弟了!”
这话原本甚是无礼,好在方七也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不温不火道:“就凭你们三个也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
正说到这里,忽见三匹快马已经冲入山上,那高大马背上坐着的三名彪形大汉还未下马便已有力拔千钧的气势。三人策马趋前从两旁抢了过去,已将血煞三屠围在了中间,正好将三人与明衍淞和方七隔了开。
方七眼睛不住打量着血煞三屠,现在场上的变化万千,谁占优势已经极为明朗了。
“我入关以前,父亲一直提醒我尽量少生是非,但偏偏很多事却让我牵连了进来。唉,实在是非我所愿。”方七伸了个懒腰,勉强轻咳了两声,放下手中的狼牙棒。这才把明衍淞扶着靠在了山崖的一块大石上,又俯身去拾起他那把剑放在了他的手边。
明衍淞一身血痕,嘶声道:“多谢、”方七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始从他身上撕扯些布条包扎止血。
血煞三屠冷冷打量着三名大汉和这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低声商量着:
“咱们现在是打还是撤?”
“要撤的话,咱们怎么回去向四爷复命?”
“说的也是,总不可能像那七个废物一样空手走这一趟吧?”
刑天下马冷笑道:“你们若是定要出丑,可切莫怪我手狠毒,快进招吧。”
三人其上,刷刷数招,分别攻向刑天的左肩右膀。
别看那刑天虽是身材魁梧,但身法却颇为灵动,挥手便是一招“铁牛顶颈”,而后身形反转,直通通向三人砸来,这一招既避来剑,又攻敌人,可是却已是手下容情,只以身体轻轻砸打。
方七叱道:“你们若是还有什么本事,一古脑儿的都抖出来吧,刑天你们三个在这看着,我先带这小子走了。”她随口吩咐着,手上却是抱着明衍淞将他放在马背上,也不忘拿起自己的流星锤和一旁的剑便纵马与前面的宋氏兄弟汇合去了。
三人见着要追的人已经跑了,又向这挡在身前的三名壮汉看了一看,直直望着两人转了一个弯,被前面的山崖挡住,这才不看。
“老大,现在我们还撤吗?”
“你觉得我们还撤得了吗?”
刑天听他们说个没完,不怒反笑,眼见三人形貌萎琐,武功平平,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喝道:“你们觉得我们会如何处置你呢?”
“既然都是奉命办事,我们自己能力不济大不了就是抹脖子也就碗口大个疤!”血煞三屠中的老大倒也是有几分气节的。
“留活口,带走。”刑天说话之间也不含糊,当即接过另一名大汉递来的一杆长枪。眨眼功夫,只见他接枪一送,一个斗大枪花,势挟劲风,迎面刺出。另一名大汉也脚踏七星步,倏然拔起身子,向左袭来,叫道:“还不赶紧上来,将这三小子绑回去复命?”旋即便将手中铁浆向前迎上。血煞三屠眼见二人身法身形,自知已是劲敌,自己绝非对手。方才苦笑道,“我就知道,这一次,咱们三兄弟是栽了。”
恰在此时,另一名大汉也不动声色向从头顶上施招迎上,笑道:“带回去倒也不难,留活口却可没那么容易。”
血煞三屠早已经想好,准备随时抹脖子,想不到这第三名大汉来势猛恶,不待斜身避开,却已看清他左手一招“敬德挂鞭”,呼地一声斜劈下来,挑飞了自己手中兵刃。
刑天从马下掏出绳索,这绳索自然也非普通绳索,乃是关外常见的牛筋绳,越挣脱反而束缚越紧。
明衍淞在马上缓了缓,轻叹一声:“想不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方式。”
“纵使别人负我在先,我也绝不会去负别人,见死不救从来都不是我方七的作风。”方七淡淡看了一眼明衍淞,仿佛自己仍旧是关外那人人敬畏骄慢跋扈的小公主,可偏偏在明衍淞这样一个少年面前,如何都狠不下心来。
“我还有两位朋友在前面等着和我汇合。”明衍淞苦笑道,“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看如何?”
方七冷笑一声,“我倒是想听听你是准备如何介绍。”
“我……”明衍淞一阵迟疑,“抱歉。”
“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抱歉。”方七也没有再为难明衍淞,“但是得不到的强求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她早就想通了。
她比谁都想得通。
从小到大,她从未体会过嫉妒或者羡慕这种情绪。
不是因为她家境优渥,也不是因为她有何种天赋,只是因为她始终坚信并且执着地信奉——人家能得到是因为自己有过不为人知的付出。
所以,她也相信自己有天赋,她也愿意去尝试付出。
只是对于爱情这个东西,她从来没尝试过也不敢去轻易尝试,但偏偏它就这样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在心底滋生了。
她不知道人可以用几年时间去忘记一个人——
那种完全懂得彼此所想所知所感所好的人。
既然忘不掉,能陪在身边又有何不好?
她垂眸望着明衍淞,却仍旧对他怨恨不起来。
明衍淞身上虽有血污,却仍是目光澄澈地望着方七,在心底默默道:
我愿你身体安好喜乐无忧。
却已不够资格再做你身边的撑伞之人。
这世界原本就不公平也终究不是所有付出皆有回报,所有苦衷都会被理解,所有过错都会被宽恕。
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自从他武功尽散从明松阁出来流落江湖以后,他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让自己真正的成长,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哪怕这种代价是学会把孤独绝望品尝透彻,也能在谈笑间说一句——
当时的我看似做了最坏的选择,却是对双方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