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爱丽丝学园之后，戴斯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因此陷入忧郁悲伤的情绪中。下午茶的时候，戴斯带着多做的曲奇饼干去了图书馆阁楼。
原想摆脱感伤的心情，却在一眼看到趴在圆窗边失魂落魄的馆神后，戴斯心中一颤。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即使你没有露面，想必也全都知道了。”戴斯将曲奇饼干放到小茶桌的时候，发现许多没拆封的糕点。
福瑞德姆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要避开全世界，可惜，除非死了才能避开。”
戴斯惊道：“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话，你还这么小，以后一定会离开这里，成为帝国最厉害的王爵。”
福瑞德姆斜睨一眼，摇摇头，问道：“公主跳的那支舞，你看明白了吗？”
“暗月之舞，不祥之舞，那一夜之后，王权衰微，王室落迫。我想，公主是希望不要再有王权纷争。”公主什么也没说，公主的心意也只能揣测。
福瑞德姆沉思片刻，“我倒觉得，公主在提醒陛下，王权衰败是必然。”
戴斯一愣，在瑞博恩陛下面前跳禁忌之舞已经惹陛下不悦，居然还意图提醒陛下他的王位不稳？“为什么？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宫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太多了。权力滋生阴暗，整个帝国，最黑暗的地方，就是王宫。公主看似柔弱无力，不问政事，反而一切看得明白。公主的智慧，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而已。只是我有心避世，公主现在的心性，怕是恰恰相反。”
戴斯心中一动，“说的你好像有大有智慧似的。那你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大家的信念一致，不产生分歧？”
福瑞德姆了然地一笑，“这不是你该纠结的问题吧？”
果然，戴斯脸上一红，小声道：“是公主纠结。”
“难为你还帮公主殿下纠结这种问题，倒是有心了。”福瑞德姆叹了口气，“意见产生分歧是好事，这样，帝国才能做出改变。信念不会统一，只会被消灭。这就像是一盘棋，黑子吃掉了白子的王，那便是黑子胜，黑子永远不会把白子变成自己的一方。”
“怎么会？人的想法瞬息万变。”
“坚定的信念是永恒的，之所以会变，那是还没有明确自己的内心。一旦确定，便是至死不渝了。而此时的信念冲突，便不妙了。”
戴斯暗自懊恼，不禁出声自问：“除了战斗，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猜你要是选择一方的话，肯定是帮沝沐那家伙的。如果我来选，我会选……幸好，我不会做出任何选择，你我之间不会成为敌人。”
不知为何，听到福瑞德姆这么一说，戴斯心中有颗巨石落了地。“我只是觉得，沝沐的理想虽然看起来不切实际，违背星岚历史，但是，如果他构想的那一天真的到来，世界会变得比现在更加美好。”
福瑞德姆嗤笑，“那样的未来，书里有讲过，的确很美好。但是，我们会牺牲很多很多，也不一定能够实现。”
戴斯眼神坚定，充满期待，“但至少，我们为这个帝国努力过了。”
福瑞德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人愿意追随沝沐的信仰宁愿牺牲，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开心的事情。
“你知道娜艾思校长打算让她的女儿柏丽担任学生会会长了吗？”
戴斯的一腔热血瞬间消失，“那戈武怎么办呢？”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人比戈武更适合学生会长这个职务了，而且，他一手培养出来学生会目前的盛况，就这么拱手让人，学生会想必也不会答应。
“他迟迟不回，会长之位不能一直空着。娜艾思用自己的女儿牵制学生会，从此以后学生会自然也是要为元老会效力的。”
“明天我们会去看望戈武……也看望亚伯。”
福瑞德姆想了一下，“亚伯是之前那批差点被送去王宫取血的孩子里的吧。戈武救下他，如今他这样报恩，真是命中注定。戴斯，如果有人需要你报恩，千万别这么傻，人总要先为自己而活，在此基础之上，才是为别人活。这不是自私，这是底线。”
这真是发自肺腑的话了。
“越过了底线呢？”
福瑞德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越过底线，便是牺牲。”
书堆突然塌了一角，沝沐走出来，平静地对戴斯说道：“我来接你了。学生会有些事情，我们需要提前去见戈武。”
福瑞德姆嘴角一撇，“自从上次从图书馆回去的路上被拐走，你就被彻底管制起来了呢，一点自由都没有，也就是你傻乎乎的，察觉不到某人的不轨之心。”
戴斯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沝沐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投去一瞥。
福瑞德姆对上他的视线，讽刺道：“你管得这样严，小心触发了他迟到的叛逆期。”
沝沐微微一笑，“戴斯就算是叛逆期，应该也比你的叛逆期要乖巧许多。”
福瑞德姆猛翻白眼，“慢走不送！”
看着沝沐和戴斯并肩齐行的背影，福瑞德姆苦笑一声，“你们都在前行，只有我，要永远呆在原地了。”窗台上落下一只小鸟，歪着小脑袋瞪他。福瑞德姆贴着窗玻璃，慨叹出声：“幸好我还有你们，自由的朋友们，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会加入你们……”
到达戈武所住的医院房间时，戈武正看着远方发呆。
悲伤笼罩他的全身，戴斯却无话开导，只能说一句苍白的“请节哀。”
沝沐上前一步，“戴斯为亚伯做了他喜欢的玫瑰味曲奇饼干，能带我们去他的墓地看一眼吗？”
“没有。”戈武好似头疼一般揪住头发，“亚伯的遗愿……捐出眼睛，然后所有的东西烧毁，全都不留……都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戴斯忽然心生悲愤，扬声道：“他留给了你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他给了你明亮的世界。”戈武神色振动，戴斯察觉自己有些疾言厉色，便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他下定了这样的决心，还请你不要辜负他的好意。希望你能带着他的祝福，好好活下去。”
沝沐拍拍戴斯的肩膀，戴斯及时忍住眼泪没有掉下来。
“娜艾思想要换掉你的会长职位，由柏丽接管学生会。你要不要回去，全凭你自己的意愿。”沝沐说完想说的话，便告辞了。“我们走了，你多保重。”
回去的路上，戴斯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的平野，天地苍茫，人的生命何其渺小，不经意间就流逝了，唯有存在的痕迹依旧与时间抗争。心情很沉重，戴斯不禁呢喃出声：“亚伯，那个瘦弱胆小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
沝沐看着远去的平野，安慰道：“他已经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戈武了，相信戈武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第二天，娜艾思公爵想要让柏丽成为学生会会长的心愿在听说戈武回来的那一刻就彻底破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