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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雪山智者

在布莱恩惊恐的目光中,红宝石碎裂了。

宝石先是从中间突兀地拉出一条裂缝,从裂缝中释放出了一道刺目的红光。

与红光一同释放的,还有一个欲挣脱而出的巫妖意识。

宝石上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最后。

咔嚓。

凶猛的巫妖意识直接涌入了布莱恩的体内,一瞬间,黑暗的漩涡急剧膨胀,从布莱恩眼中,鼻中,口中,耳中涌入他的身体。

“不!”布莱恩竭力反抗。

漩涡散去,挣扎尽终。

四阶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散发。

“布莱恩你没事吧?”四公主与安洁利尔走上前问。

布莱恩抬起头,却已经失去了瞳孔,双目被幽蓝色的火焰充斥,他半张着嘴,随着他的呼吸,蓝色的火焰从他的口中喷发,又消散在空气中。

“布莱恩。很好。”布莱恩一步步走向两个女孩,魔能手臂长出了诸多倒刺,他的巫妖之祸也无声息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四公主和安洁利尔同时察觉到了不妙,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突然间,布莱恩嘶吼一声,残暴的气势展露无遗,他一挥手,螺旋交织着的死亡力量化作蛇状吞噬向二人。

安洁利尔还想用黑魔法抵抗,布莱恩一招手,居然直接阻断了黑魔法的引导。

在她们绝望的目光中,死亡之力如风卷残云而过,只留下两具骸骨。

布莱恩没有丝毫停顿地踏着尸骨而行,他推开门,南苑城主府邸的侍女们恰好经过,布莱恩随手扬起巫妖之祸,侍女们顿时尖叫着脱水死去。

“死亡。也很好。”此刻的布莱恩,已经彻底失去了人类的意识。

现在,他只是一个亡灵,一个巫妖,一个恶魔。

四阶的巫妖,血洗了整个城主府邸。

他猖狂地走向城市中心,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人们见到这个恶魔,纷纷仓惶逃窜。

大批的士兵包围住布莱恩,但巫妖步伐不断,他只是法杖一点地面,无数具尸体站了起来,在士兵惊恐的目光中蜂拥而上。

无可匹敌。

布莱恩狂笑不止,他只感到身体中每一个器官都在欢呼雀跃,久违的屠杀快感缠绕着他,力量反而越来越强。

他没走一步,就有数百人死亡,就要有数百只低级亡灵站起来。等他走到了城市中心时,整个南苑城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亡灵们面对着布莱恩跪伏。

布莱恩露出一丝病态的微笑,他继续走着,带着亡灵大军朝着其他城市进军。亡灵们汇聚在他脚下,为他搭成了一具尸身战车,站在战车之上,布莱恩的法杖指着遥远的帝都方向。

“今夜,我要一场狂欢!”

就在布莱恩得意之时,他身边的空间突然破开一道裂缝,一把长着利刃的恶魔之手伸了出来,毫不滞留地刺向布莱恩的头颅。布莱恩瞳孔一缩,但他反应也是极快,侧身躲过这一刺,不等对方下一步动作,布莱恩就抓住这只手就想把对方从空间裂缝中拖出来。

只听得一声撕裂声,对方居然直接切断了自己的手臂,合上裂缝,消失无踪。

布莱恩抓住这断手,忽然陷入了沉思。

他看向脚下亡灵们,没有一个为这异常的袭击做出反应,它们只是前进,前进。

前进到哪里去?

布莱恩看向前方,突然发现前方的景象已经剧变,从大道变成了一片黑暗。

魔域之暗。

眼前的景色突然破碎,布莱恩看到亡灵,尸体,城市,黑暗……所以的一切仿佛镜子般碎裂。

他还在府邸中。

窗户被打破了,绿色的血液滴落在窗台上。

布莱恩忙凑到窗前,只见到一个恶魔正慌忙逃窜,它的一只手被齐根切断。布莱恩露出一个憎恶的表情,一挥手,巫妖之祸出现,一道固有法术衰老致死准确命中了那恶魔。很快,恶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成一团肉块。

“发生了什么?“察觉到异常的安洁利尔推开房门,对着布莱恩发问。

布莱恩仔细端详了安洁利尔一会儿后才道:”一个入侵者。已经被我杀死了。“

”入侵者?“

布莱恩看向那具尸体,后怕不止。

幻境魔。四阶的幻境魔。让人陷入逼真的幻觉。

意志薄弱者会直接沉湎于其中,永远不会破境。幻境魔的肉搏力量并不强,四阶完全是它的幻境力量。

刚才布莱恩被黑暗转化,杀死四公主和安洁利尔,召唤亡灵大军屠城的场景就是幻境。

要不是这幻境魔按捺不住杀心,在布莱恩还没有完全放松的时候出手,布莱恩或许已经彻底沦陷了。

这幻境魔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它差点就成功了。

但恶魔就是恶魔,被本能控制的生物,永远也别想克制住自己的本能。

布莱恩与安洁利尔去见了四公主,把这次袭击一五一十告诉了四公主。

四公主思考片刻后道:”你不如先休息一段时间吧,自从上次从爱情海回来,你就没有休息过,这次你陷入幻境,也有你精神薄弱的原因。我批准你一个月的假期吧,好好休息一下,也好应对其他的恶魔刺客。“

布莱恩点头。

他并不是不想休息,但沦为彻底的亡灵的恐惧始终如同附骨之疽,让他不得不用公务来麻痹自己的恐慌与空洞。

他也一直在后悔,自己复活成为巫妖,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他这些都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他也害怕得到一个答案,让自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安洁利尔看着布莱恩黯然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在布莱恩即将推门时,安洁利尔开口道:”布莱恩,你听说过雪山智者吗?“

”那是什么东西?“四公主也好奇地道。

见其余人都是一脸疑惑,安洁利尔道:”那是我们那里流传的一个传说,在我的故乡一直往北走,有一座巨大的雪山,雪山中住着一个全知者,他能为疑惑的人解答疑惑。“

”雪山?南苑怎么可能有雪山?“四公主不解道。

安洁利尔苦笑道:”所以我说这是传说。但是……“

她看向了布莱恩。

布莱恩领会,他微微点头,推门离去。

……

南苑会有雪山吗?

每一个帝国人只要有点常识,都会回答没有。

但是。

经过半个月的跋涉,布莱恩真的见到了这座传说的雪山。

一公里外还是草木茂盛,而再走几百米,所有的枯荣仿佛遇到了天敌,在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前停止,而分界线的这边,就是白雪皑皑的世界。

世界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大雪山。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其之奇诡,必有故事。

布莱恩不必像普通人一样休整,他也害怕这座雪山突然消失,所以他仗着自己的亡灵特性,无视严寒与劳顿,直接登山。

他用魔能手臂固定身体,用巫妖之祸攀爬,一步一步登到了半山。此刻已经是半夜,雪山雪风催人,寂寥异常。

就在布莱恩在一个小平台略微休息时,他见到一只纯白皮毛的狼出现,径直跳下雪山。

布莱恩眉头一皱,魔力涌动,灰色的能量居然把那只想要自杀的狼拉了回来。

说实话,布莱恩从未见过白色皮毛的狼。

在大陆上,冰原狼也未曾拥有纯白的毛皮。

这头狼自杀不成,看到布莱恩居然也没有攻击的意思,就萎靡地趴倒在悬崖壁边。

就在这时,这头狼居然开口说话了:”你救我干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有这样一头奇怪的狼。毛皮是白色的,还想着人才会想的自杀,居然还会说话。“布莱恩对这怪狼愈加感兴趣了。

”我就是这般的奇怪,才会想自杀的。“这白狼居然流出了泪水,看起来与人类并无二致。

”你有什么故事吗?“布莱恩好奇地问。

白狼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它哽咽道:”我出生在这雪山的一个冰原狼族群,我一生下来就是白色的,会魔法,还会说话。我原本以为我会成为狼族的骄傲,但所有狼都以为我是一个异类,是狼的耻辱,它们排斥我,我被赶出狼群,我一直被鄙视,现在又被赶出了狼族,在这大雪山,我也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

布莱恩听着这白狼的哭诉,忽然想到了自己。

只要是族群,有几个是不排斥异类的?

人类历史上,不同种族的人被排斥,不同肤色的被排斥,不同宗教的被排斥,残废了的被排斥,太优秀的被排斥……这样的排斥,有的演变成了战争。活下来的,消灭了其他和自己不同的,三角派消灭了矩形派,从此就没有了矩形派。人们所谓的历史不就是这样发展的吗?

魔域历史更是如此,第一代古魔被第二代灭绝,第二代被第三代灭绝,第三代又是如此……如此往复,每一代灭绝上一代的理由仅仅只是上一代不和自己一样进化得全面。

现在连区区野兽也是如此。

布莱恩苦笑着想到:自己不也是所有人眼中的异类吗?既不是人,也不是魔,人类若是知道自己的巫妖身份,有几个不会攻击自己?恶魔要是知道自己保留人类意识,又有几个不会把自己视为猎物?

自己居然也和这可笑的白狼一样,是个异类啊。

真是可悲得很。

布莱恩正要对这白狼说几句,转头却忽然不见了白狼踪迹。

他四处寻找,确认它没有跳下去,可它就是忽然不见了。

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除了自己大脑中短短一段画面,那白狼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世间的证据,连毛发也没有留下。

回想起来,那白狼也是好像凭空出现,凭空消失的。

”是吗……“布莱恩若有所悟,”你就是雪山智者吗。全知的智者……“

”你又想告诉我什么吗?也要我跳下去吗?“布莱恩对着雪山呼喊着。

没有回音。

布莱恩心中一动。

没错。

跳下去,似乎就是答案。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一切的苦恼的源头,就是这巫妖的身份。

若是死了,自然不会再有苦恼了。

而雪山智者告诉布莱恩的答案,就是白狼的行为——跳下去。

跳下去会发生什么,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会死吗?一定会死吧。

”你是要我死吗?“布莱恩苦笑。

风声呼啸。

他犹豫了很久,回想起过去的一点一滴。

”那就死了吧。与其每天担心受怕,不如就这么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布莱恩如释重负,好像一个一直以来的难题被自己解决了。

就算要赴死,他也感觉没有遗憾了。

他站在刚才白狼跳崖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跳下了悬崖。

没有一点迟疑。

临死前最后一眼,是看到悬崖边上的白狼,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后便化作星光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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