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语送林飞宇和颜陌下了山。
“颜公子,”云静语突然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颜陌开口道,“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云静语摇头,“没什么。”
“告辞。”
云静语看着林飞宇和颜陌骑马离开,这才回了山上。回到山上时,天色有些晚了,她又急忙做了晚饭给云璨端了过去,云璨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让云静语盛饭,而是让她坐下来。
“静语,你知道我为什么见了林飞宇吗?”云璨看着侄女,脸上带了些笑,云静语几乎就是她养大的,如她亲生女儿一般,如今见她出落得这般好,也是欣慰。
“不知。”云静语摇摇头,“姑姑会离开云雾山吗?”
云璨抬手揉了揉云静语的头,“会吧,毕竟,还要见你祖父祖母最后一面的。”云璨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静语,我时日不多了,这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姑姑,你、你说什么?”云静语慌了,“姑姑不可胡说!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我既动了这禁术,自然不可能寿终正寝。我感受得到,我大限将至,不过那一日倒也不会太快。剩下的日子,足够我把这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所以,静语,明日开始你的功课要变多了。”云璨笑容温柔,云静语却如何也不能安心,“姑姑……”
“吃饭吧。”云璨不愿多说什么,只是主动盛饭,云静语也不再追问,气氛却是沉闷了许多。
“姑姑,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当年您说我看不透颜陌命格是因为他命格复杂,我年纪还小,所以并不能看透。但今日我又探了他的命格,依旧是白茫茫一片,这是为何?”云静语一边收拾了碗筷,一边无心地问道。
云璨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笑,“无妨,那孩子命格复杂,你看不透倒也正常,云家女的这般本事也不是所有事都看得透,姑姑修习这么多年,不也只看出那孩子成年那年有一劫?这般本事本就是逆天的存在,不必看得太重。倒是你,你这逢人便探人命格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过些日子,你随我下山,见的多了,就也不用探人家的命格当做戏本子了。你从小就养在我身边,整日修习这些东西,性子沉闷了些,完全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当初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京都一霸呢。”
“姑姑,您这京都一霸不也没逃过林将军这一情劫么?”云静语不冷不热地嘲讽了句,端着碗筷走了出去。
“死丫头!”云璨笑骂一声,云静语出了门,她的笑容消失,微微拧眉。
云璨揉揉眉心,右手掐诀,念了段咒语,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丫头,姑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云璨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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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孝女云璨向您请罪。”云璨跪在老爷子面前,一头银丝,一袭白纱裙,苍白却年轻依旧的脸,单薄的身子,让人不禁生出怜爱之色。
老爷子板着脸,一言不发,云静语向老爷子请过安就回了父母的院子请安,临走时也只见到这样一幕。
良久,老爷子叹了口气,“你若不是时日不多,也不会回来见我这老头子罢。”云璨猛地抬头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却摆摆手,“你这般模样,和你姑姑那时一般无二。你怕是不知道,虽说我云家秘术被禁,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云家女儿少,记事后便会知晓云家这一秘术。并非有意告知,而是老祖宗托梦。”
“你三岁开始便常梦见云家秘术一事,为此也常常问我和你母亲关于梦境的事。后来待你懂事些,你便自己摸到了那密室中。不得已,我才将那秘术一事全部告知。”
“云家将这般秘术全部列为禁术,倒也不指望当真不用,因为云家女儿所爱之人命中自会有一大劫,而云家女必会动用秘术救人,仿佛受过诅咒一般,生生世世无法破解。”
“云家女爱上任何人,都不得善终。”
“列为禁术,不过是为了让云家人的自欺欺人罢了。”
“我一早便知你会有这样一天,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说吧,还有多久?”
云老爷子一派淡然的模样,但他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心情。这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啊,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啊,可以想象,该是如何娇宠才养出女儿当年那般骄傲张扬的性子,女儿性格飞扬了些,但却聪明伶俐,孝顺懂事,他本以为这样的女儿不会受情劫困扰。
但,终究只是本以为。
女儿性子转变只经历了一夜。
“一年。”云璨低声开口,“接下来的一年我都会在家,爹,对不起。”
云老爷子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站起身,云璨却突然发现,一向健硕的父亲老了。当初自己贪玩扮了男装去青楼转转,回来之后被爹发现了,拿着鞭子追着她抽,气都不喘一下,现在两鬓也开始泛白了。
“去见你娘吧,别告诉她这些。”说完,老爷子背着手离开了。云璨跪在原地,眼眶泛红,她是不孝的,当初的离去也伤害了宠爱她的父母,她只能用余下的生命尽可能地弥补。
云璨低着头退了出去,云老爷子背着手背对着她,门关上的一刻,云老爷子随手拭去眼角的泪。云老爷子抬手在墙上的某处拍了一下,墙壁骤然打开,竟又是一间密室。
云老爷子缓步走进去,这个密室存放着记载云家另外一部分秘术的书籍,这些秘术才是真正的禁术,除了历任家主,其他人永远不会知道还有这样一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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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云璨回到云家之后便一直陪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就连云静语都没再见过她。云静语似乎也忘记了云璨大限将至一事,安心跟在母亲身边学习女红,读云璨给她的医书,似乎也过着云家闺阁小姐该有的日子。
这日,云静语坐在房中读书,面前摆着几味药材,此番她正制作一种奇毒的解药。
“静语。”云璨走了进来,坐在云静语对面,“帮我做件事。”
“做什么?”云静语放下书,看着姑姑,有些诧异。
“帮我送一封信给林飞宇。”云璨从袖中拿出一封叠的整齐的信,“我记得你有一只可以送信的鹰。”
云静语有些诧异地看着云璨,当初云璨见林飞宇的意思很明确,死前最后一面。
云璨笑了笑,“你祖母劝我,既然我想开了下山了,倒不如随心而为。我和他的婚约一直都没有作废,如今,是我欠了他一场大婚。”
云静语点点头,“姑姑,看来,我就要有姑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