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这封信回得很晚了,因为最近演出比较频繁,每次演出过后都筋疲力尽,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倒不是演出本身有多么辛苦,主要是那些应酬让我心力交瘁。
上次跟你说起的那位音乐家,我想我没有办法提供有用的写作素材给你了。因为他本人是一个特别虚伪,自大,丝毫不懂得尊重女性的人。你曾告诉我,一个男人的品性如何,只需要看她对待女性的态度和谈论女性时的辞色。因为一个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无论他有多么吸引人的魅力和才华,终归也只是败絮其中。正像你说的一样,这个音乐家就是这种人。
那天的演出结束后,这个音乐家叫住我,问我要不要陪他多喝几杯。我以为他想跟我谈一些音乐方面的事情,我也有心向他学习,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几杯酒下肚,他就醉醺醺地问我要不要做他的情人,还毫不避讳地谈起了自己交往过的十几位女性,而且对她们大加讥讽,他还告诉我,女人一定要认准自己的位置,只有当好了男人的玩具,满足了男人,才能在这个社会上占有一席之地。他的那副伪君子的模样真的让我大跌眼镜,甚至感到特别的厌恶。
但是,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又觉得,那个音乐家并不是特例,也并非天生就如此,他对女性的偏见和鄙薄好像是从这个社会中学习来的。
我感到很苦恼。你说,为什么人们不能正确公正地看待,认识女性呢?为什么大家总是把女性当做附庸呢?男人的附庸,社会的附庸,好像没有这两样,女性就不再有存在的意义似的。这让我感到十分费解,我们处在一个拥有如此文明高度的社会,却仍旧学不会平等待人。可让我感到更加无奈的是,这个社会对女性已经如此不公,可还是有那么一些女孩子,她们甘愿做男人的附庸,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攀上一束高枝,哪怕以自己的尊严为代价,也丝毫不觉得羞愧。她们内心里已经认定自己一定要依靠男人而活,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命运,一定要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这种自己心甘情愿低人一等的想法,远比旁人对我们的鄙薄更加让人感到失望。我觉得,女性想要真正的独立,不能只想着改变男人对我们的态度,我们自己也要克服自己对男人的依赖和崇拜,只有这样,那些男人才能正视我们,才能不那么自以为是地认为女人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了似的。
哥,我在法国待的时间越长,演出的次数越多,我就越感到迷茫。因为我越来越感到对于观众而言,我不是作为一个音乐人而存在的,我更像是一件消费品,他们对我音乐的关注远不及对我本人的多。可是我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我也不喜欢被人关注,这让我感到不自在。当舞台上的音乐停止的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够随着音乐的尾声藏匿起来,回到我的房间里睡上一觉,或者看一部电影,而不是去应付那些见面和宴会。有些人喜欢参加宴会,这让他感到体面,比如科林斯先生,有些人也喜欢宴请别人,这让她的虚荣心感到满足,比如凯瑟琳夫人。但我既非前者,也非后者。
哥,你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你曾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一本小说《傲慢与偏见》,我至今还带在身边,它跟我一起来到了法国,现在就在我床边的沙发上放着。有空的时候,我总会翻一翻它。你送我这本书的时候告诉我,我读完一定会喜欢上达西先生。但我却喜欢上了伊丽莎白。她无忧无虑,随心所欲,聪明,言辞敏捷,虽然有些虚荣和骄傲,但这些品质又都那么率真,她一点都不庸俗,也不会去附庸风雅,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纯粹。
每当我读完一遍这本书,我对小丽的喜欢和向往就多了一分,有些时候,她甚至成为了我现实生活中的一个依靠和倾诉的对象。或许是对她的向往太多强烈,我总幻觉她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笑嘻嘻地看着我,像抚慰简那样安慰我。
现在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如此热爱文学了。
刚才我回看了一遍这封信,发现它有些沉重了,希望你读起来不会觉得乏味和压抑。我在信里放上了一张照片,是我昨天参加宴会时拍的,你可以带给茉莉和小茉莉们看,希望她们会喜欢。
盼望收到你的回信。
宁珂
2007.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