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视频在那宁珂落泪的一刻戛然而止。我心痛无比地瘫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宁珂痛苦的神情不断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的心神变得越发焦灼痛苦,我在慌乱中摸索出手机,拨通了宁珂的电话,那时她刚刚结束采访。她努力装作平常的样子让我心疼不已,她跟我说话时甚至有些过分得平静,可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她声音里的哀伤。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看到了视频,这更加让我感到难过。有那么一刻,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接受了采访,我想告诉她,不要在意她们怎么说,她们不了解我们。可我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同样努力做出平常的样子,跟她聊着天,告诉她:“我决定了,反正恋爱也快瞒不住了,咱们就‘破罐子破摔’吧,明天你来我这里住吧,以后咱们在这个房子里住半个月,在那个房子里住半个月,谁爱拍谁拍,烂摊子都交给江思语去收拾。”
宁珂破涕为笑了,说:“干嘛这样对思语姐。”
“这不就是她的工作嘛。”我笑着回答道。
第二天,我和宁珂像刚同居时那样,早早就起了床,彼此都推掉了当天的工作,拿出床头柜里的便利贴,趴在床上写着今天的计划。宁珂认认真真地做着规划,一边问我:
“七点到八点,抱着我聊天。
八点到九点,起床陪我一起做早餐,吃早餐。
九点到十点,陪我练习画画。
十点到十点半,陪我一起插花。对了,哥,你知道什么是插花吗?”
我笑着看着认认真真准备的她,摇了摇头。
“那我教你,”她兴致勃勃地说,又接着往下补充着自己的计划,“那十点半到十一点半…”
她用笔轻轻点着自己的下颌,认真地思索着。
“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干什么呢?”
我看她绞尽脑汁依然一筹莫展的样子,于是拿过她手中的笔,一边写着,一边说:“你不知道干什么,我给你写。”
我在便利贴上迅速地写好自己计划的内容,满意地看着她:“怎么样?”
没想到她轻蔑地冷哼一声,看了我一眼,说:“就你,还能用得了半个小时?我可从没见你什么时候用过半个小时。”
“嘿!”我拉长了声音,不服气地为自己抗议道,“你回头计个时,你看我用不用得了半个小时。”
她微微一笑,说:“那行啊,我正好拿来了我要换洗的衣服,你现在去洗,我给你计时。”
她一边毫不在意地说着,一边把我写下的“一起洗衣服”给涂掉了,转而写上了两个字:接吻。
“接半个小时的吻?你疯啦?”我看着她写下的这个内容,大呼小叫道。
“那怎么了!”她说,“咱们上一次认认真真的接吻,不是偷偷摸摸的接吻,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又不容退让的样子,只好妥协道:“好好好,接吻,接吻。”
“要不咱们把接吻这一项提前吧!”我还是觉得接半个小时的吻未免太过痛苦,于是提议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做了,晚痛苦不如早痛苦嘛。”
“你什么意思!”她看着我说,“跟我接吻哪里痛苦了?”
“不是跟你接吻痛苦,”我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你想呀,咱们两个十一点半之后肯定要吃午饭了,亲了半个小时的嘴,我哪还有食欲吃午饭,嘴巴都麻了,吃什么都没胃口了。”
“不亲就不亲!”她忿忿地把自己刚写下的内容也划掉了,然后从床上爬起,气呼呼地往客厅里走去。
我赶忙拉住她,求饶道:“好好好,亲,午饭不吃了,晚饭也不吃了,你想亲到什么时候就亲到什么时候,好吗?我错了!”
她甩开我的手,穿上拖鞋就要走掉。我急忙坐起身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到床上,只是没想到我用力过猛,只听她啊一声,就一头栽进了被褥里。然而我看着她这副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子,却不禁哈哈笑出声来,一边爱怜地扶起她,一边又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对她说:“哎呀,对不起,哈哈哈哈,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疼吗?哈哈哈哈,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坐起身子,一边翻着眼睛瞪我,一边努着鼻子,喘着粗气,那神情像是准备大发雷霆又在心里做着自我调节,告诉自己要忍耐的样子。
我笑得更大声了,笑得前仰后合,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我用余光看到她忽然朝我扑了过来,又一下子用嘴巴咬住了我的下唇,疼得我直叫唤,拍着她的背说:“你怎么又咬我,你撒开!”
“不撒!”她气呼呼地说。
“你撒不撒?”我说,“你不撒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她对我的警告没有半点反应,反而又把咬着我嘴唇的牙齿用力了几分。
我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意,最后叫出声来。
“啊—啊—啊!”
“宁珂!”我再次警告她,“我今天非把你这个爱咬人的毛病给治掉不可!”
“你治啊!”
她挑衅地回复道。
“行,这可是你说的!”
我忍住嘴唇的痛意,握住她的脚踝。她意识到我又要挠她的脚心了,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于是她胡乱地蹬着脚,想要从我的手里挣脱出去,可她哪里有我的力气大,挣脱了几番也根本无济于事。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又一次说,“撒开。”
她还是无动于衷。我忍无可忍,双脚盘夹住她的脚踝,左手拿起在床头上放的羽毛笔。她见我拿起了羽毛笔,害怕地哼唧了起来,但咬着我的嘴巴却还是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我没有办法,为了让自己脱离困境,我只好拿羽毛去搔她的脚心,刚一碰上,她就立即敏感的大幅挣扎了起来,我瞧着她这副模样,得意地问她:“松不松?”
她顿时停住了挣扎,努着眉头,浑身都在用劲克制着自己的痒意,连气也不出了,一副极力忍耐,准备跟我死磕到底的样子。
“行,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又加快了轻扫羽毛的频率,直到最后她的脸越憋越红,终于在我接连不断地攻击下松开了自己的嘴巴,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但眼睛里还是一股不服气的气势瞪着我。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唇,又热又肿,还像是有了心跳似的一下一下地在抽动。她捧住自己的脚,揉着自己的脚心,跟我对视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我的嘴巴,然后问我:“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
“五点半。”
她看着我,还在揉着自己的脚心。我俩就这么对视着,我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但这次我极力忍住了自己的笑意,只是偶尔实在感到自己快要笑出声来的时候,嘴角会抽动几下,然后赶快紧闭着嘴巴,压制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就这么忍了几次后,我发现她看我的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那股不服气的气势,慢慢变成了一种柔情的注视,而这柔情里又好像流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正在我观察着她眼睛里的变化时,她忽然又一次朝我扑了过来。
“又来!”我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扑腾着想要逃开。
只是这次,她没有咬我,而是坐到我身上,搂住我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下去。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问道:“你又要干嘛?”
“我想你了。”
她在我的嘴唇上说。
“我想爱你。”
……
上午,我们按照宁珂在便利贴上写的计划那样,完完整整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吃过午饭后,我们做起了下午的计划,宁珂想要我陪她去日本一次,我答应了下来,订好机票和酒店,拿上一些简单的行李,我们就准备出发去机场了。
只是我们刚走出家门,就遇上了一群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记者,把我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
我看着眼前的这景象,小声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出门先拿望远镜看看了。”
“没事,”宁珂倒是显得很坦然,挽住我的胳膊,大大方方地回答起了记者接连不断的提问。
“两个人是同居了吗?”
一位看不到身影,只能听到声音的记者率先问道。
“是。”宁珂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
“之前不是说两人只是朋友关系吗?”
又一位记者问道。
“之前不方便透露,不好意思。”
“那为什么现在愿意透露了呢?”这位记者穷追不舍地追问道。
“现在方便了。”宁珂说。
大家听到宁珂的回答笑了起来。
“之前你在采访里说,男朋友是作家,有什么作品吗?”一位记者向宁珂问道,这个问题着实令我尴尬不已,可没想到宁珂却回答道:“有啊,《花灯》。”
“《花灯》?”
记者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似乎没有人听说过这部作品。
“是小说吗?听名字像是小说。”
“是。”宁珂点点头。此时我尴尬得都快站不住脚了,我小声对宁珂说:“《花灯》算什么作品,就是一篇文章。”
“那怎么不能算,”宁珂回答道,“不是都上文学杂志了吗。”
“那不一样。”我哭笑不得地向她解释道,“我现在也不是作家,我就是一个编辑。”
“怎么不是作家?”宁珂说,“都上杂志了还不是作家。”
“在哪里能看到呢?”
就在我和宁珂讨论我到底算不算一个作家的时候,又一位作者提出了新的问题,看来他们是打算深入了解下去了。
“在一个文学杂志上,”宁珂如实地回答道,“《青年文学》。”
我不得不佩服宁珂的记忆力,因为我自己都已经记不得那篇文章是发表在哪个杂志上的了。
宁珂刚回答完,记者堆里就传来了一些笑声。
“不是说是小说吗?怎么在杂志上?”
“这个我不清楚,我不太了解文学的事情。”宁珂还是那副坦诚的样子,但她越是坦诚,我越是尴尬。
她仰头凑到我耳边,捂着嘴巴小声问我:“哥,你的小说为什么在杂志上?”
“我那算不上小说。”我对她解释道。
“算了,”我越发感到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飞机。”
宁珂点点头,对那群记者说道:“我们今天还有事情,你们有问题的话可以去问江思语女士,她什么都知道,她是我的经纪人。”
“你是说,你的经纪人早就知道你们的恋情了是吗?”
宁珂没有回答这位记者的问题,拉着我从记者堆里跑了出来。跑了一段距离后,她又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对着那群记者,笑盈盈地说:“对了,以后欢迎大家来看我们谈恋爱!”
说完,我们两个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嬉笑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