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间醒来的,只记得我昏迷后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我躺在一张床上,我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车祸,我以为自己失明了。我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似乎能够看到自己的手,但又不是很分明,我摸到右眼,右眼上贴着纱布,我轻轻压了压纱布,眼睛没有一点感觉。我又摸了摸左眼,我把手伸到左眼前的时候,五根指头似乎很分明了。
我四处望了望,看到我的左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某个东西在闪着蓝色的光。桌子后有一个沙发,白茫茫的月光通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沙发上,那里似乎躺着一个人,蜷缩在月光里。
我本想叫他几声,但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发现我。我想起我是在送冬歌去医院的时候出的车祸,冬歌呢?冬歌还好吗?
第二次睁开眼睛,黑夜变成了白天,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到我的床尾。我环视了一圈房间,这里是一个病房,我现在正躺在病床上。窗外是一片草地,还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身和枝干是白色的,应该是一棵英国梧桐。
窗台上出现了一个女生的影子,看起来像是宁珂,还没等我偏过头看一看,那影子忽然消失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我的面前。我抬起眼睛看了看,还真的是宁珂。她关切地看着我,声音里满是担忧:“哥,你醒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回答她,却感觉自己发声有些有气无力,但好在终于能说话了。
“冬歌呢?”我问她,“冬歌在哪?她怎么样了?”
“冬歌没事,”宁珂心疼地看着我说,“她只是有一点擦伤,已经出院了。你差点没有抢救过来,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看着她笑了一声,仍旧有气无力的。我对她说:“没事,我这不是没差那么一点,抢救过来了嘛。”
“你抢救了四天,做了两次全麻手术。”她说,“你中间醒过几次,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说,“我昨天晚上就醒了,但是说不了话,后来又睡过去了。”
“我是不是毁容了?”我看着半边窗户上倒映着的那张缠满纱布的脸说,“我整张脸好像除了左眼没被纱布包着,别的部位都被纱布包着。”
她没有回答我。
我说:“没事,我不是担心自己毁容,我就是想知道自己都伤到哪了。”
她瞧了瞧我,说:“手上有几处骨折,别的部位没事。但是医生说你的头和脸伤得比较重,右眼被碎玻璃划伤了,脸上和脖子上也有划伤。”
“你差点就失明了。”她又补充道。
我笑了笑。
“你还笑!”她看着我说,“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你吗?每一次医生把你推进手术室,我都怕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我怕得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敢想……”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盯着手术室一直看,一直看,做手术的时间越长,我越是怕。我跟自己说,只要你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哪怕你就是一直睡着,一直不醒来,我以后再也听不到你说话,我们以后要在医院里过完这一辈子,我也愿意。”
她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我本想替她擦掉眼泪,可我够不着她,只够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对她说:“你别怕,我们不用在医院里过一辈子。”
“我不怕,”她抽泣了一声,揉了揉鼻尖,问我说,“你眼睛疼吗?”
我伸手摸了摸右眼上的纱布。
“不疼,就是有点不舒服。”
她急忙把我的手拉下去,说:“你别碰,你右眼伤得有点重,思语姐联系了一个韩国的医生,等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要去韩国给你的眼睛做一个植皮手术。”
“植皮?”我吓了一跳,“我的眼皮不会没有了吧?”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笑了笑说:“那还挺酷,感觉我的右眼现在就像终结者。”
“酷什么酷!”她说,“你都要失明了!”
我看着她,笑着对她说,“其实我不怕失明,我怕的是失明后再也看不到你。”
“所以!”我鼓起气提高了一点声音,“为了你,我要尽快康复,把我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什么事?”她好奇地问我。
我笑了笑。
“当然是娶你呀。”
她也笑了笑,替我把搭到眉毛上的几根头发拨走,对我说:“那你可一定要好好养伤,别让我等太久。”
“好。”
我笑着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