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曼博士对着大家说道:那么正好我们就讨论一下剧本问题,包括新的经营策略;我先介绍一下剧本问题,上次我们的议题已经达成共识,将《一个未参加起义的人的命运》送审,前几天批复回来了,没有过审,当然xx文广局也就不予发放《摄制电影许可证》,答复的原因很简单:宣传赴棉起不到推动设汇发展或任敏进步的目的,能否将位参加起义者的形象改为参加了起义,但后来在革命的征途上又遭遇了各种曲折和磨难?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没有发言;
小妹在下面小声嘀咕着:是呀,我是审核委员会的话我也会想,宣传起义都宣传不过来,竟然还有宣传没起义的人.....;
罗德里格斯看了小妹一眼,迟疑了一会深沉的说道:送审之前大家曾达成共识,就是说,一个人有参加期一的权利,也有不参加期一的权利,他个人是可以选择的,这是人性字油的所在,不能强求,而且这部片子里一再地讲述非正义战争的罪恶性;
我对剧本的印象还是非常深的,我记得那个没参加起义的主角叫孟宪福,他并不是不想参加起义,他很胆小,害怕打枪,害怕战争和死人,听到起义的枪声吓得躲到树林里不敢出来,结果错过了起义部队的撤离,被丢下了;
后来他被强制送上了日本战列舰“大和号”当水手,目睹了1945年春,日本投降前的最后一次大海战——“坊之岬海战”;
当时他和舰上的一个日本兵相处的很好,那人叫田中一郎,山形县人,能说磕磕绊绊的中文,田中经常把家里的照片拿给他看,照片是他参战前,母亲和妹妹站在简陋的房舍前拍的,田中先生一直不知她们是否还活着?
4月1日中午前后,美军第一波轰炸机开始对日本“大和舰”战斗群实施攻击,大和舰上所有的对空火力齐射,美机向大和舰左舷发动攻击,“大和号”被两枚炸弹击中甲板,一枚鱼雷击中舰尾,接着舰尾起火......;
这位孟先生在舱底轮机班工作,田中是甲板上的枪炮水手,孟先生和其他日本水兵一起从浓烟滚滚的舱底惊慌地爬上甲板,因为舱底已经中弹起火,海水已经涌进了舱底;
他大声的呼喊着:“たなかいちろ(田中一郎)”!
“田中さん(田中先生)”!
他看到“大和号”舰身已经开始倾斜,甲板上浓烟滚滚,到处都在燃烧和爆炸声,慌乱中有人指着甲板上躺着几个机枪手的地方让他去那里看看,孟先生过去一看,完了!
田中的肠子都被炸出来了,人早已死了....;
孟先生发现,自己竟然在甲板上顶着枪林弹雨和浓烟来回奔跑,周围不断传来爆炸声,人们中弹后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受伤者或死者的鲜血流淌到甲板上的各处,死亡者身体某些部位的躯干散落的到处都是,而她也满手沾着田中先生的血迹;
他突然觉着自己竟然不再害怕枪声,不再害怕死人了;
他整理了一下田中先生的遗容,用一块破布将他的脸遮盖住,从身上翻出了那张照片揣了起来;
这时美军的SB2C“地狱猫”型轰炸机又鸣叫着开始俯冲下来.....;
“大和舰”开始就被美军鱼雷击中的舱底弹药库这时发生巨大的爆炸,孟先生被爆炸气浪瞬间掀翻倒海里了......;
战争结束后,孟先生还曾去日本山形县旅游过,他按照那张照片还找到了田中一郎的家,但房子早已破败,人去楼空......;
影片后部,他老年时,大陆那时还没有该个开放,他时常带着儿子、怀里抱着孙子坐在海边遥望着大陆,告诉孙子他想念在“海军练兵营”的那些河北老乡,惦记着他们的命运,他还告诉他孙子,如果时光倒流的话,他不再惧怕战争和死人,他一定会加入队伍一起参加刘公岛起义的.....;
霍夫曼博士接过话头来又插上几句说:审核委员会曾私下还问过,这个剧本是杜撰的吗?有这样奇葩的经历吗?
我答复他们说确有其事,这样的例子在战争中不胜枚举,在欧洲我曾阅览过二战期间的很多资料,包括照片;
其中就有一例是美军在诺曼底登陆后,俘获的俘虏中发现一名韩国人,姓杨,经过审讯得知他1938年被日军征召入伍,后来被苏军俘获,1942年加入了苏军,1943年在乌克兰又被德国俘获,过后又加入了德军......;
二战结束后在1945年被美军释放,1947年移居美国。
听到这里,罗德里格斯先生也不住地点着头表示赞许;
李娜一直认真地听着,然后还轻轻的鼓起掌来,接着说了句:确实很好,很可惜,我看主要是生不逢时,不怪它,其实影片审核委员会的意见我很明白,但似乎是罗德里格斯先生还没有完全理解,还在不断地诠释洗放的字油和敏注价值观,其实据我看焦点不在这里;
大家知道,在中国大陆,各种各样的人群都需要正面引导,如果出现赴棉倾向的误导而导致的最终结果谁也负不起责任,比如我说日本人又打来了,这时有人刻意模仿影片里没参加期一的情节或经历,期盼最后还能生活得挺滋润?你看这麻烦不?当然你就是宣传期一,也照样出现叛国者或汉奸、伪军啥的,但责任不在你,因此我看这事等段日子再说;
罗德里格斯先生说:安娜我感觉你还挺胸有成竹的,还挺乐观?照你这样说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片子还拍不拍了?
李娜:拍呀,为什么不拍呢?这部片子如果是大陆没有凯仿的话,别说过审,就这个孟先生都要被抓起来,扣上日本特务、叛徒的帽子,送去“农场”改造,永远不准回来,哪还能有什么剧本可言呀?我们赶上这个时代应该是非常庆幸的,但我们别总盯着审核那把尺子量来量去的,跟他们过不去,人家就差没说“别总来评价我们严格不严格,那是我们的事情,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动脑子呀?”
这时大家都认真地看着李娜,李娜愣着问道:我又不是电影局审核委员会的,你们看我干什么?
霍夫曼博士笑着说道:你那么乐观,说明你一定已经有办法了,我们猜的出来;
小妹和邵友保先生也笑着点了点头,小妹说:嗯,李娜姐,你就直说了吧,别再吊我们胃口了;
李娜站起身来,将两条胳膊伸直,支撑在桌上,一脸严禁地说道:刚才我已经提到这个剧本合作的问题了,想必大家已经听懂了,那么接下来杜小姐,你去香港找陈x导演,把咱们《一个未参加起义的人的命运》的剧本给他看,告诉他我们出钱、出剧本,他们负责拍摄,在香港、台湾和日本先期上映,按票房收益分红,就这么定了;
大家一下子都松了口气,现场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罗德里格斯先生还有些疑虑地说道:哎呀,据我知道,就因为《六联飘飘》的事,这边的罐仿报纸曾未点名的批评过,说在大陆拍摄外景必须要有“拍摄许可证”,另外参加境外国际电影展演必须经过批准,否则要停业,还要罚款等等....;
李娜笑了笑说:如果这是美国,我们甚至想都不用想了,但这是在重过大陆,首先我们的影片里没有......,就是说,没有为被主流意识,那么仅仅是纠缠在参加期一或不参加期一这个正统的传统观念意识上,我们回避一下便可,怎么回避?去香港,就这么简单,他们也高兴,是个解脱,我们也减少了很多麻烦,有人若说我们玩心眼,躲了审核,我说没有,我们原先就打算调整经营方式,合作拍摄的,在香港拍摄可以发挥两家影视企业各自的优势,就这么简单;
大家听到这里甚至鼓起了掌;
李娜接着说:其实,当我们的片子真正上映后,讲述一个参加起义的人掉队了的故事,后来又定居在香港,这个题材太新颖太有趣了,就连那些罐元或罐放报刊编辑都知道,谁不想看超凡脱俗的影片呀?谁不想看香港影片呀?谁不想让中国影片在国外获奖呀?其实大陆有大陆的优势,香港有香港的优势,各取所需,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大家都戏谑的笑了,李娜又说:香港是“一国两制”,文化产业的字油港,只要有人出钱,什么都能拍,也什么都敢拍;
另外,不要在“参加或不参加”这样敏感的问题上让他们为难,对外就说是“参加起义的人掉队了的故事”,你看这样多好;
霍夫曼博士问道:那影片名字改不改?
李娜:我们把这个问题交给香港合作方,集思广益,他们一定另有高见;
霍夫曼博士也笑着说:对,再高薪请一下秦xx,提高这部片子的知名度;
李娜皱了一下眉头说:好像我们这部片子里没有女主角呀?
大家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博士笑着答道:连名字都可能更改,那就让编辑再造一个女主角出来呗;
李娜也严肃地说道:我也正要说这个问题,我看了剧本,在欧洲时一直在思考,剧中女性的戏除了他后来的太太外确实不多,其实加入女人的戏并不意味着添加爱情佐料,这是一部史实片,凭空臆造出爱情故事未必合适,另外她们也不一定是主角,甚至连配角也谈不上,但却是不可或缺的,在那个战乱动荡的时代,女性成为陪衬,能够烘托出男主角的个性,创造出有血有肉的真实时代感;
李娜把头偏向罗德里格斯先生说:罗德里格斯先生,您是老导演了,我很看重您的意见,比如在美军俘获孟先生后,把他交给国军,国军又把他转给了日本投降后的“军人优抚安置委员会”,委员会给他开具了民生船公司报到任职的推荐信.....;
好,剧本就在这停!我想在他去报到之前,插入一段戏,他回了一趟家,这是人之常情,看到两年多未见的父母和前妻,让戏更有人情味,您看?
罗德里格斯先生沉思了片刻说道:我看这样吧,插入一段这样的戏,他并不情愿去什么船公司报到,海上的战争经历令他谈虎色变,因此决定先回家去探望一下父母和妻子再做决定;
回到家中见到了父、母亲和妻子,家人在一起抱头痛哭、悲喜交加,过后他发现尽管家中贫困潦倒、家徒四壁,但妻子却带着漂亮廉价的发夹,描着眉,脸上也有粉饰,在贫穷的环境下这一切显得很惹眼,而妻子的眼神也一直在躲避着他.....;
到了晚上,在孟先生的逼问下,妻子哭着说出了真相:
你一去山东两年没有音信,也没有寄钱回来.....,
听村里回来的人说,你去的那个岛子上暴动了,还死了很多人....;
父母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让他们担心的一病不起,而我一个妇道人家,天天担惊受怕的睡不着觉.....;
你说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父母大人可怎么活呀?
后来.....,后来隔壁的老王常过来帮我操持家务,照顾父母亲,还时常补贴给家里些,我们才算挺过来了.....;
孟先生完全听懂了,他原本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缺少男人的阳刚气,按以前的习惯,他也只能忍声吞气了,在那个动乱的年月,男人都生死未卜,饥寒交迫的,何况又是一个弱女子呢?没有妻子的照顾,可能老父老母早就不在世了,因此他并不想怪罪自己的妻子;
但此时的孟先生,在经过起义期间的惊心动魄,加上在日本军舰上面对死亡的恐惧,他的性格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第二天他留下了委员会发给他的大部份遣散费,告别了父母;
父母亲泪流满面,无耐地站在家门前看着远去的孩子,妻子在后面哭喊着追赶他,但他头也不回的去投奔民生船公司了.....;
李娜:好!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在这以前,我也看了很多中国“30-40”年代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这样的家庭悲剧很多,妻子委身于别人,完全出于无奈,实属生活所迫,是完全令人同情的;
罗德里格斯:这样的情节不论在东方,甚至西方世界也是屡见不鲜的,人类的情感其实是相通的,比如美国早年的影片《魂断蓝桥》里就有这样的情节,当玛拉得知心爱的人罗依阵亡的消息后,心力交瘁没有了生活希望,随后浓妆艳抹走向“堕落”了,而后来却又神奇的见到了罗依,原来他没有死,还活着,但玛拉自觉形秽,对不起罗依,对着疾驶而来的军车迎了上去.....;
而观众在这部影片中只注意男女主角的演技或容貌、至死不渝的爱情经历,却忽视了玛拉的悲剧,其实在那样的战争动乱的年月,玛拉的无耐举动确是令人同情的;
李娜和罗德里格斯先生对影片插入的这段设计和对话,在小妹内心引起很大的波澜....;
李娜又接着说:其实我对这部片子挺有信心,并不完全在于它的人性化、敏注字油等等,而在于它的历史性角度的不同,反应时代变化方式不同,记得前几年苏联解体后,我看了一部分前苏联二战期间的影片,其实那些《莫斯科保卫战》或《攻克柏林》等等对你印象深刻吗?无非就是战争的残酷,场面震撼罢了,而人们对那次战争印象最深的影视作品却是后来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李娜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得点了点头;
李娜接着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讲的不是前线而是大后方,讲的不是男人的血气方刚而是战时的一个女子炮兵排,他们十几个人仅有一两条枪,与德国渗透部队在山里周旋了好几天,最后全部战死,仅剩下排长一人....;
这些女兵们有的还没结婚,有的却已经是孩子妈妈了,特别是那些孩子甚至还在等着妈妈执行任务后回去看望他们呢,因为孩子们知道,这里是大后方,妈妈执行任务后一定会回来的....;
太残忍了是吧?是的!它确实比斯大林格勒的炮火连天还要可怕,比柏林满街的尸体还要惨不忍睹,而这就是战争的真实写照,最贴近现实身边的事情,像是我们每个人身边的朋友或邻居,更真实、更贴切,这就是保家卫国,令无数人都不能忘怀的故事;
李娜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下霍夫曼博士,而博士咽了口吐沫,又垂下了眼皮....;
小妹听后也答道:是呀,我看苏联其他影片没有落泪,而看这部片子却落泪了;
李娜:所以说我们这部影片起到的作用就像《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一样,我相信以后它公演了,那些观众也会这么想的;
听了李娜的话,大家都有些振奋的感觉;
邵友保先生蛮有信心的插上一句:我可以带杜小姐去香港找陈x导演,不行的话还可以找其他的影视公司合作;
李娜寻思一下说:好,邵先生您是港台地区影视界的老人了,人地两熟,有您带着小妹去是再好不过了;
霍夫曼博士说:12月上旬就出发,杜小姐和邵先生都住在自己家里,费用也省了,速度快的话,圣诞节前就有消息了;
博士和李娜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当天的会议总算结束了;
过了几天,李娜约了小妹在南京东路“德大西餐社”吃饭,这里距离晓珏家和她的租房很近,小妹很熟悉;
除此外,小妹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有晓珏和她的法国男友,如今已是似而非了,当时法国男孩还打小妹的注意,有猥亵的举动,辛亏没有就范;
李娜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问小妹道:听说程刚要去德国总部任职,前途无量呀,以后我见你都得客气点,说不上哪天飞黄腾达呢?
小妹:李娜姐消息这么灵通?听谁说的?还前途呢,我们刚结婚,蜜月还没渡够,就要天各一方,我都想离婚了....;
李娜惊讶的看着小妹说:我听施密特先生说的.....;不过刚才你说什么?你可真敢说?婚后就这么点困难都度不过去,那你和别人再婚的话,能保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出其他障碍吗?哎呦!我的杜大小姐,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按中国话这叫修了前世的福,你的命就是整天躺着啥也不干就等着数钱玩的命;
小妹庆幸的笑着说:我能离婚吗?说着玩呗,但一个人接下来肯定会寂寞,晓珏也不在了,这日子、嗨.....;
李娜诡秘的看着小妹轻声问道:给你介绍个男办裴裴你?
小妹嬉笑着说道:看你说的,我可不敢,怀孕了呢?
李娜嬉笑着说:看来还当真了?有贼心没贼胆是吧?
小妹像是内心充满了焦虑似的看着桌上的菜肴没有再说话;
李娜转回正题,她说:和你说正事,12月初还要开会,不管会上讨论什么你就当不知道,光听着就行,我先和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你站错了队;
小妹愣着问道:李娜姐。您说的开会是讨论什么事呀?
李娜沉默了片刻后慢悠悠地说道:他们主张股份调整,要增加持股企业的股份比例,就这事;
小妹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增加就增加呗,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干嘛?
李娜在座椅上晃悠着,这时侍者恭敬地过来问道:两位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李娜回答不用了;
李娜又沉思了片刻后将身体靠近小妹,低声说道:他们想把邵先生从公司董事会里挤出去.....;
小妹一下子愣在那里,她谨慎地问道:为啥呀?邵先生多好呀?我挺喜欢他的,他犯什么错误了吗?
李娜不再说话,她只是严厉的看着小妹的眼睛,眼神像一把剑一样,搞的小妹有些害怕,也不敢再询问下去;
12月初,神秘的董事会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