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大姑娘这疯了都一个多月了,这还能好吗?”
“我看玄,我堵两个铜板她这疯病好不了了!”
“哼,你说,这摔下马的,死了残了的都有,还是头一回见着摔了马就疯了的,又没摔着头,就这么疯了,可真是稀奇事。”
“嘿嘿,这个我知道,”小厮压低声音靠近同伴,轻声道:“我听府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说啊,这大姑娘是被妖怪附身了!老夫人都想去请高人伏妖来着,可惜被老爷拦下了。”
“妖怪?!”
“哎呦喂,你小点声儿…”
“唔…有人来了,快走…”
…………
管家皱眉沿着两个小厮匆匆跑过的青石板路一路蜿蜒通向整个府邸最偏僻的院子,妃竹阁。
未待走近,跟随的两个小厮便觉的这里似乎比别处还要森冷一些。搓了搓厚厚的衣裳下竖起的汗毛,随着管家踏上了院前的台阶。
小厮阿莫自觉的上前叫门,三人在门前站了些时候,才见门内传出动静,厚重的院门拉开一条细缝,守门的婆子露出一只浑浊的眼,也不说话。
阿莫寒毛直立,赶紧后退一步,道:“大,大总管奉老爷之令,前来给大姑娘送些补品。”
婆子听言,将门缝开得大些,这才看到始终肃着一张脸的外院总管梁毅,只见他一身深衣,将两只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
见着人,守门的婆子露出几分谄媚,一张衰老的脸笑起来漾起一圈一圈的褶子,在小莫眼里显的越发诡气森森。婆子将三人迎进来,叫人去回了妃竹阁的管事刘妈妈。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将管家请进偏厅,期间几人听见几声尖锐的尖叫,听得让人脊背生冷,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独自被困在黑暗里,在你正是着急恐慌之时,有人什么东西在在你耳边吹了一口气,阴凉,刺骨。
前头带路的丫鬟显然已是见惯的,面不改色的走着。
一路走来,始终不见人影,四处都是萧条景象,管家的眉头越皱越深,但终究没说什么。
梁管家坐定后,外面的骚动声却是越发的大了,听着声儿就能想的到是怎样的一番混乱,尤其是大姑娘的声音格外的尖锐,梁总管眉头深锁,看向偏厅通向大姑娘所居阁楼的侧门。
…
而刘妈妈此时也同样皱着眉,脸上的褶子拧成了一团,本就松弛的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在这儿了,几个人手勾手肩并肩将大姑娘里外围了两圈,里圈儿的两个婆子试图接近发狂的大姑娘。
只见大姑娘在寒天中也只着一件中衣,披头散发,一张俏脸扭曲着,含着几分癫狂之色,“滚开!滚!”
“哈哈哈哈哈,滚开!”
两个婆子束手束脚的,生怕伤了姑娘的细皮嫩肉。
就在刘妈妈面路不耐之色时,大姑娘突然捂着脑袋痛苦的呻吟,俏白的小脸儿泪花花的惹人怜惜,她向刘妈妈伸出一支白生生的手:“妈妈!妈妈,我好疼…妈妈,好疼啊!呜呜…妈妈…”
刘妈妈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大姑娘便又满脸狰狞的对着身前的虚无尖叫“你这贱人!贱人!你到底哪儿来的,给我滚出去!”
紧接着又作妩媚状:“我就不滚,哈哈哈哈哈!你为什么不去死!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不去死啊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不去死…”
“啊!你这贱人!”大姑娘捂着脑袋尖叫,周围的丫鬟婆子互相靠的更紧了,不管看见几次,她们依旧会感到毛骨悚然。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抓住姑娘!”
刘妈妈话音未落,大姑娘白眼一翻,晕倒了。
丫鬟婆子们立刻作鸟兽散,刘妈妈回过神指挥人将大姑娘抱回房。
等大姑娘被服侍好上了床,刘妈妈这才招呼几个丫鬟出去,顺带把房门锁了,看着院子里站得整齐的下人,刘妈妈挥手:“行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散了吧。”随后对守门的大丫鬟斥道:“你们两个贱蹄子,再偷奸耍滑让姑娘跑出来就别在府里呆着了,都卖进窑子里伺候人去,好好的日子不过就使劲作,到时作没了可别哭哭啼啼的,机灵的丫头多了,不差你们两个,给我仔细着了!”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应了,刘妈妈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一个小丫鬟上前,“妈妈,外院的刘总管还在等着呢。”
刘妈妈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才向着偏厅走去。
“梁总管,”刘妈妈福身赔罪道,“奴婢被些事儿绊了一会儿来迟了,望总管原谅。”
“无妨,”梁总管摆摆手并不多问,抬手指着两个小厮手里捧着的盒子,小厮立刻将锦盒奉上,“这些是老爷给大姑娘寻的些药材,大姑娘被马惊着了,合该多养养才是。”
刘妈妈挥手让丫鬟接过,福身道“当时如此,老爷平日繁忙还能想着大姑娘,姑娘醒后定是会开心的,劳烦梁总管走一趟了。”
梁总管听言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小小的嘬了一口,才斟酌道:“大姑娘病了也快一个月了,如此看来怕是要多养些日子,老太太在音山给大姑娘置了个庄子,府里总是太过吵闹,老爷的意思是让大姑娘去静养些日子,等姑娘好了,就回来。”
刘妈妈听罢便皱起眉,老太太要让大姑娘搬出府,老爷也是同意的。
这跟被赶出府有何区别?
要说这府里谁最讨厌大姑娘?不是那些被大姑娘教训过的奴才,不是大姑娘的继母柳氏或是她的儿女,而是府里地位最高的老太太,大姑娘的祖母。老太太厌恶先夫人,连带着长相随了先夫人的大姑娘林勄东也不受待见,这次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要赶姑娘出府!
“可大姑娘…”
刘总管立即截住话头,“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妈妈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照顾好大姑娘吧。北边天儿冷,南边儿会暖和些,大姑娘去音山那边儿养养也好,说不得这病就好了呢。就是啊,这路上得受些罪,刘妈妈你得仔细着些。”
刘妈妈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且不论刘妈妈如何难过,五天后一行人依旧踏上了路程。
将依旧昏睡的大姑娘抱上马车,刘妈妈看了眼清清冷冷的门房,摸了摸怀里昨晚大少爷给的五百两银票,心下叹息,眼下一个偌大的府邸也就大少爷还能想着姑娘,真是造孽。
马车一路向南晃晃悠悠了几天,进了湖州城外音山脚下一户不大的庄子里。
而大姑娘这一睡,便是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