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第一次上朝时,受尽了白眼,没有人愿意靠近她,她说话时总是被人打断,上朝下朝的路上总能听到大臣们窃窃私语,什么难听的话也听过了:
没想到老夫做了这么多年官,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官位高……
男人议事,女人插什么嘴……
一个小姑娘当什么官,抛头露面,不知羞耻……
……
苏锦知道自己没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她所做的一切只要她自己理解就好了,她不需要别人的理解。
然而,她在帮李承办事的过程中,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嘴上不明说,暗地里给她使绊子,这让她十分头疼。
此外,苏锦渐渐地发现原来她的存在还有一个作用——李承用来吸引各种冷言闲语的靶子和冲破各种阻碍的工具。
苏锦受皇家恩惠,对李承忠心不二,不和朝野上任何小团体和党派有关联,出任这个职位再合适不过了。
苏锦从小就生活在皇宫里,不可能跟寻常家的女子一样,她只能承受这一切才能获得存在的意义和向前的动力,而现在,李承打算把她禁锢起来,成为一件私有物品,成为他后宫一个摆件,也许腻了还会被遗弃……
苏锦不是没有处理过后宫失宠女子的尸体,有的女子死得明白,知道自己失宠失势,一头撞死,死得还算有尊严,而更多的女子是疯掉以后,被关在同一个院子里,打架斗殴都是常事,死一两个更是正常,还有的女人则死得不明不白……
李承在苏锦的帮助下,把这些藏的很干净,或者说,所有人知道这些事的人,都在陪着李承演戏。
很多时候事实就摆在那里,只要人装作眼瞎,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苏锦第一次觉得李承虚假地有些恶心……
今日靖安司的气氛依旧阴沉,苏锦知道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别人,寻了个理由提早离开了。
因为走得太早,苏锦干脆牵着马在路上慢慢走。
京都的中央街道道热闹异常,各类商贩争相叫卖,酒楼的伙计在大冬天也忙得满头大汗,青楼的姑娘们花枝招展……从外表看,唐国似乎正处在史无前例的繁盛时代。
苏锦穿着藏青色的官服,一脸漠然地走在大街上,有些显眼,有人看到她后开始窃窃私语:“就是她,那个女官。”
一个老大妈嫌弃道:“哎呦呦,啧啧,一个女人整天跟一群男人打交道,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苏锦越听越气,鞭子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本官嫁不嫁,管你们什么事?”
周围的人被苏锦的震怒吓到了,纷纷缩了起来,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在明显的声音对比下,苏锦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捡起鞭子,上马离开。
苏锦一路狂奔回家,进门后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会儿,铃儿秦婶子她们还在各自忙自己的事儿。
苏锦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自己这副样子被铃儿看到了,一定会被拉住,然后问东问西,接着家里所有人都会知道,然后所有人都会把自己当成重点保护对象,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这样反而会让苏锦无时无刻感受到压力,只会更难受。
“苏姐姐?”一个男声叫住了苏锦,这般称呼她的自然是唐潜。
“苏姐姐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唐潜出来散步,看到苏锦时有些诧异。
苏锦看到是唐潜松了一口气,拉起唐潜的左臂:“走,去后院。”
唐潜被苏锦拉住手臂的一瞬间,眼睛放大,惊诧不已,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苏锦拉着往前走了。
苏锦急着往前走,并没有看到唐潜的表情。
苏锦把唐潜拉进后院的房间后,与唐潜对坐无言,她感觉气氛十分尴尬。
唐潜的左臂一直无法放松,他攥起拳,将左手悄悄地背到身后。
见苏锦闷闷始终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唐潜忍不住开口问道:“苏姐姐可是有什么烦恼?我能帮忙吗?”
苏锦不知道怎么回答,回了一句自己也不喜欢听的话:“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唐潜一时语塞,不敢说话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不要多想,明天或者后天你家人就该来接你了,回去之后不要轻易去危险的地方了。”苏锦觉得自己今天总是说错话。
“我走之后一定会想念苏姐姐的。”唐潜很认真地承诺,眼睛又发出了单纯而坚定的光芒,感染力极强。
“好,我想如果我们有缘,一定还会相见的。”苏锦看到唐潜的单纯感慨良多,自己也只比唐潜大一岁而已。
“我猜你家不在京都吧?”苏锦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了一些。
“不在。”
“那姐姐我带你去京都逛逛,别来这一趟光顾着养伤受罪了。”说道这儿,苏锦突然想起唐潜的伤,“你的肩膀没问题吧?”
“好啊好啊,只要跟着姐姐,去哪儿都行。”唐潜听说可以出去,十分高兴。
“那我去换身衣服,你等我一会儿。”苏锦回房换下官服,穿上一件青绿色领口绣花的外衣,插了一只素雅的银簪,好像变了一个人,体型窈窕,眉目温柔,粉颊朱唇,整个人看起来婉约大方,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快速换上了男子的衣服。
苏锦出门后问道:“能骑马吗?”
“能。”唐潜回答得干脆。
“那我们骑慢些,小心你的伤口。”苏锦带着唐潜去马棚挑了一匹马,“走吧,我们先去吃东西,再去看戏。”
“好。”唐潜脸上的兴奋掩藏不住。
苏锦带着唐潜来到距离自己家最近的一条商业街,这里不如中央街道热闹,但苏锦不想再次碰到之前那些人。
不能带唐潜去最繁华最好玩的地方玩,苏锦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不得不对唐潜撒谎:“唐小弟,姐姐不能带你去中央街道了,那儿离家太远,回去晚了,铃儿她们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