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暗恋是一颗埋在地底下的种子，暗无天日，却生机无限地渴望生长。
那么告白就是破土而出的那一霎那，要么被扼死在萌芽中，要么开出爱情的花。
有些感情是见不得光的，因为一旦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就会变得复杂，顾虑良多，然后退却，最后以消亡告终。
陈欢觉得能够在少年时期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的女生都很勇敢，她们或许本身并不那么优秀，但在某一刻，身上有一种甚至可以称之为悲壮的孤勇。
那是她一辈子都没能拥有的东西。
周一升国旗的时候，照例有学生代表在国旗上讲话。
陈欢戴着口罩在人群之中站着，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纯澈明亮的大眼睛。
抬头时看清了那个女生的模样，初一三班的班长林希。
斯文乖巧，很瘦。
林飞飞站在身后玩她的头发，问
”怎么感冒还没好啊，你都几天了都？叫你看医生你也不去。“
”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一个星期好。“
”借口，你就是怕打针。“
陈欢扭了扭脖子，声音淡淡地，有点想睡觉
”打针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能好的干嘛去医院？而且有些医院里边的卫生环境很糟糕，细菌是外边的好几倍。“
林飞飞又伸手来抓她头发，被陈欢一把打掉
”你能不能安生点？好好听人家同学讲话。“
林飞飞站在后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林希的普通话并不是很标准，但胜在声音甜美，一声一声地，听得陈欢更想打瞌睡了。
也是恍惚之间的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麦克风里传来那个女孩子温柔甜美的声音，微微地露出了胆怯。
”所以，当代青少年应该勇敢地追逐自己的使命。所以，言慎，我喜欢你。“
一声过后，操场上炸开了锅，林希迎着所有人的面，红着脸佯装镇定地走下旗台，回到队列中，指尖都在发抖。
三班的队列在四班旁边，林希在陈欢左上角的位置停下，然后有女生七嘴八舌地打趣
”哇哦，班长大人你好勇敢哦。“
”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不是十二班的言慎啊？他不是苏墨涵的男朋友吗？“
”屁嘞，我是没听说言慎有女朋友。“
陈欢吃了感冒药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完告白生出些许不走心的惊讶。
后知后觉想起这群小孩才初一，不禁汗颜，现在是全民早恋了吗？
林飞飞在后边戳着她的腰，笑得贼兮兮的
”三班那个班长有点猛啊。“
陈欢没回头，站得不太直的身子透着股慵懒的气质，一贯微凉脆亮的嗓音捂在口罩里，有些模糊不清。
”不语人是非，林飞飞，你给我有点素质。“
然后林飞飞凑近她的耳朵，高深莫测的来了一句
”宝宝，你知不知道？“
”什么？“
”你真是越来越有你妈的气质了，阔怕！“
她妈季女士什么气质？人送外号毕业班修罗手，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气质。
陈欢回头朝林飞飞翻了一个白眼，偏偏眼力就是那么好，二十多米的距离一眼看到十二班的言慎，瘦高的身子清冷的气质与这一大片稚嫩的校服格格不入，正向这边看来。
这是？在看林希？
有戏啊。
陈欢这样想着的时候，脑袋已经转了回去，思绪也不过是一瞬间，她并不想对言慎投入太多的关注，有关他的一切，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抵触。
副校长是个面目很和善的人，笑着把这件事圆了过去
”那个青春期情有可原啊，男女同学互相欣赏也是常有的事，但大家一定要把学习放在首位......“
人堆里又七嘴八舌起来
“什么呀，还不是因为人家成绩好，换个人这样搞肯定早就被记大过了吧。”
“真的是欸，带乱学生风气。”
“不是我说她也没有长得很好看啊，连苏墨涵的一半都不如吧。”
“你要不要这么搞笑？拿她跟段花比？”
一些酸言辣语扑面而来，少年人涉世未深，天真，善良，但也在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别人。
陈欢在口罩下的唇紧抿着，她朝三班的那个女生看过去。
林希低着头，晨光在她的脑袋上汇成一道光晕，有晶莹的泪滴在往下掉。
哭了。可真是糟糕。
人群散去的时候，林希垂着头往回走，目光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那个清冷的少年，只见他正跟着几个男孩子走到了楼梯口，嘴上不知道在说什么，竟然是在笑。他连笑，也是独一无二的好看。
然后，那个叫苏墨涵的女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消失在视线里。
泪水就这样朦胧了眼眶，仿佛永远没有休止一样。
然后，然后面前突兀地多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递了一张面巾纸过来。
她怔怔地抬头去看，面前的女孩子比她高一点，脸上戴着口罩，但是一双眼睛很漂亮，茶色的眸清澈明亮，蓬松柔软的马尾是天生营养不良的黄褐色，但胜在柔亮。
像是洋娃娃一样。
“谢谢。”
她接过面巾纸道了声谢，刚开学认识的几个好朋友刚刚扔下她跑了，找的理由都口径一致，要去上厕所。
她哪里不知道呢？她们是嫌她丢人了。
可是她喜欢言慎六年，从一年级就开始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了，所以今天她并不后悔。
有几个没穿校服的女生走过，嘲讽扑面而来
“这是哪来的圣母啊，连早恋的坏学生都同情。”
还不等说什么，另一个短发的帅气女生就往前一站，眼神很凶恶
“草你妈再给老子说一句试试？”
那几个女的被吓跑了，戴口罩的女生并没有和自己多话的意思，递完纸巾就往楼梯口走去。
短发女生追上去，迅速换成嬉皮笑脸的表情
“陈欢欢，爷刚刚帮你出头了，帅不帅？”
“帅，不过说脏话不好，得改。”
“你自己骂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啊，你就是双标，宽于律己严于待人！”
“不错啊文化人，成语用的贼溜，爹就是双标，怎样？”
声音逐渐远去，林希才想起来，那个女生是隔壁班的学霸，叫陈欢，考试比言慎还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