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飞问陈欢,爱和钱选其一,选哪个?
那时候她刚大一,父亲葬礼刚过不久,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暮霭中,闻言凉凉一笑,说
废话,当然是钱啊。
爱,可替代性太强了。
后来她和言慎在一起,周遭好友当面一口一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背地里却常说言慎那样的背景,是她高攀。
她心里门儿清,却不曾退却。
本科毕业后,陈欢走狗屎运,两千多个名校生里过关斩将,考上了f大刑法学泰斗钱韫良教授的研究生。言慎,他进了s市的一所大医院实习。
那无论如何都应该是意料之外的事。
言家的根基在b市,他本有更好的资源,随便哪一种选择,都比跟着她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朝九晚五要来的强得多。
那个时候,她以为,就算没有爱情,凭这个,和言慎耗这么些年也值了。
她就这样抱着不切实际的满足与幻想活了很久,直到研究生毕业那年,言慎的妈妈夏凝从b市来s市看他......
记忆里的那一天应该是万里无云的,实在是这样的天气在s市并不多见,要不然陈欢也不可能记得清楚。
她坐了八个站的公交到言慎住的公寓,六层楼,没有电梯。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时,听见里面母子二人的对话。
夏凝用她那一贯带着些傲慢优雅的语调问
你跟我说实话,死活要留在这里当医生是不是为了你那个所谓的女朋友?
陈欢贴在门边的墙上,呼吸都放缓了。
一墙之隔,言慎微凉的声音一字一句刺穿她的耳膜
“跟陈欢没什么关系,是我和别人的承诺。”
言慎她妈妈像是也明白内情,痛心疾首地叹气
“阿慎,你糊涂啊,她都不会回来了!”
承诺?和谁的承诺?反正不是和她的。
她陈欢,从来不会有这样的资格与勇气要求言慎,为了她,留下来,为了她,当医生。
她几乎是有些挫败地离开那个地方。其实私心里,她多希望在夏凝说出那句所谓的女朋友时,言慎能反驳她,妈妈,她是我的女朋友,要结婚的那种。
其实,也只能是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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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喜迎s市一中迎新晚会。
言慎并不爱这样的场合,假使将他比作一道光,也应当是月光,清冷柔和,并不高调地闪耀。
但他还是同意了,在年级主任问他愿不愿意和四班的陈欢搭档的时候。
六点彩排,言慎换好衣服从化妆间出来,舞台底下的过道上漆黑一片,许是时间还早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人。
他正往出口走去,拐个弯的地方,突兀地响起女孩清亮的声音
“好嘛林大爷,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你让我往回走,遛狗啊您?是不是爹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不知是因为跑得太累,还是因为话说的太多,女孩的声音有点喘。
越靠近,那喘息的声音越清晰。
言慎顿了顿脚步,有些愣,片刻后却改变路径走进了过道旁的一个台阶。
一片漆黑的地方,如果她不存心寻找,应该是会完美错过的。
这年代的手机没有手电筒,陈欢只能把手机屏幕调到常亮来照明。
陈欢往前走时,意外地发现竟没有什么人,耳边是林飞飞别扭的声音
“总之我现在没事啦,你往回走,千万别来,千万!“
这人本是一副雌雄难辨的低音嗓子,此时掐尖声音扮起柔弱来,硬是叫陈欢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忿忿道
”林飞飞,你真是缺少来自社会的毒打。“
手机的光亮在一片漆黑中有些扎眼,言慎屏息站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一闪而过的女孩,茶褐色的眼眸还有白到发光的肌肤。
陈欢从小就生的白,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粉粉嫩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存心勾引人凑上去摸两把。
等到脚步声逐渐远了之后,言慎才从台阶上走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开,但清楚的是,并不想遇见。
这边,陈欢挂断电话时已经走到了外边的观众席上,远远看去,林飞飞坐在第四排靠右边的角落,一个人低头在玩手机。
那短发清秀的女孩竹竿一样抽条而高瘦,校服的拉链敞开着穿,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很帅气,看上去就是个不听话的。
陈欢深吸一口气,从后边绕过去,伸手盖住林飞飞的眼睛
“狗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林飞飞被吓得抖了抖,然后翻了个白眼把陈欢的手从眼睛上摘下来,仰高了脖子自下而上看着后面的陈欢
“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
“谁叫你刚刚在电话里哭的跟死了亲妈似的。”
林飞飞抖着二郎腿笑得不正经
“错,我亲妈死的时候我可是半滴眼泪没掉。”
陈欢一巴掌糊了过去,拍在林飞飞脑门上,问她
“怎么了?”
“屁大点事儿,我,我那个来了。”
陈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隔了两秒之后才听懂那个是哪个。
林飞飞妈妈是季女士的好闺蜜,可惜去的早,她老爹是s市出了名的暴发户,成天在外边给林飞飞找小妈,没人跟这小妞科普什么是生理期,怪不得她刚打电话的时候吓得声音都在抖。
陈欢叹了口气,问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个垫了吗?自己会用?”
林飞飞面上有些羞恼,哇哇地叫
“哎呀陈欢你好烦,我不想说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能碰冷水知道吗?还有你个小姑娘要忌讳的东西多了去了,要不这几天先住我家?你自己待家里我不放心。”
“那行吧,这是你求我去的。”
陈欢失笑
“行了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飞飞哼哼唧唧地把头朝向一边,溜溜吹起了口哨,那个时候这种行为有个别致的雅称,叫吹流氓哨。
陈欢坐到她旁边的位子上,说
“别吹了,难听死了。”
林飞飞又哼哼了两声,却是没再吹了。
等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观众席坐的满满当当,都是初一的新生。
舞台的幕布随之拉起,逼格冲天的开场bgm震破耳膜,然后是现场帮忙的学生在调试麦克风。
陈欢扯着林飞飞的袖子,有些无聊
“要不我们开溜吧,反正老师也不点名。”
林飞飞想了一下,点头,然后收拾书包。
观众席的灯光突然暗了,更方便了他们的逃脱。一阵麦克风的电流乱舞过后是少年清冽的嗓音
”各位老师,同学,晚上好。我是本次迎新晚会的主持人,初一十二班言慎。“
陈欢的动作没停,伴随着少年的声音作为背景,弓着身子从观众席旁边的走道溜走。
小礼堂外秋风微凉,夜是黑的,城市里的灯火给那一层霜冷添了些人味。
陈欢在前边走着,林菲菲跟在后边,步履悠闲。
”妞儿,你干嘛不当主持人啊?多有面儿啊,你妈要是知道肯定高兴死了。“
陈欢回头瞥了林飞飞一眼,马尾被风吹的凌乱。
”我今天真的有奥数比赛,得了奖杯不是更有面子?“
”那你怎么还有时间过来?你就框我。“
”下午的,在二中办的市级赛,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刚从考场出来,跑着过来的。“
陈欢她也不笑,就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冷不丁地被后边冲过来的林飞飞扑个正着,脚底打了个趔趄。
”林飞飞,你要死啊!“
”陈欢欢,为了你我去死都愿意,真的。“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蚊吟一般,但是很温柔。
齐耳的短发扎着陈欢的侧脸,她轻声笑出来
”林飞飞,你把自己拾掇好了别学坏,我做梦都得笑出来。“
夜风中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奔跑,追逐,永不落幕。
陈欢知道,林飞飞不骗人的。因为上辈子就是这样,这个傻姑娘,是真的很认真在为她两肋插刀,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