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11点钟，风很大，禅城城乡结合部的繁华地段照旧是劳劳碌碌的景象。
公交车一站停一站起，人们一站上一站下，各式各样的小车各行其道，公寓和民居遍布，惹人羡慕的中产阶级小社区占领了公交站出口的禅城主干道。
“收这么多钱？”莫澜气愤地走下那台轿车，里面的司机笑呵呵地收下五张百元大钞，然后挂起离合绝尘而去。
“学校的位置给你发过去了，”尹恩惠的声音在他的手机里跳出来，“赶紧给姐姐滚过来上课！”
“能怪我吗？”莫澜很不岔，“我怎么知道猎人学院和什么城市监察机构共用地址，我用手机地图找还真找了个猎人学院。”
莫澜又想起来，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和严慨那孙子分别之后，跟着手机导航一路坐公交，却去到了合法城区边缘，再外面就是废弃城区，当时那种七十年前的贫困小学堂的设施吓了他一跳，而且接下来出现一个邋里邋遢的，穿厚皮草也不嫌热的大汉把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还蹭起个笑脸夸他骨骼清奇。
那怕真是个打猎的猎人学院。
“总之，你给我赶紧过来，旁听生就更不能迟到了！哪天给处长知道，你旁听生都没得待！”
“好啦，好啦。”莫澜嗤之以鼻，大名都没一个的猎人学院能庄重到哪里去。
穿过公交站的最后一班站点，再经过一家银行，莫澜看见一圈护栏伴着主干道的绿化带，沿着主干道一直延伸到城中心。
路的右边是居民社区，左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钢筋巨兽，这简直是后现代建筑的伟迹。
莫澜低头看看手机地图，就再也合不上下巴，原来地图里那个宏大的蜘蛛网交通图在护栏的里面。
护栏深处百米开外是白色涂装的半球建筑群，成百上千座雷达感应碗被巨型机械臂拴在建筑群拱出来的中央塔，这些大厦中那密密麻麻的碗口状单透玻璃窗看起来就像苍蝇的复眼，映射着整片天空。
他拿起手机拍张照搜了一下，却找不到任何官方解释，只有零星几个网友的评论在介绍。
“城市监控陷阱系统——国家安全局的用器，成百上千的雷达运作永不停息，机械臂不知疲倦地旋转，如探照灯一般无死角地巡逻着所有三维角度，系统24小时监察城市，直到过滤出危险信号。”
还有第二行某个网友十年前的留言，写的是：“电磁感应的针尖与碗口组装成为眼球状，数不尽的瞳孔，全方位监察着我们的城市。”
莫澜瞠目结舌地望着，他赶紧打起电话再确认一下，“喂，恩惠姐，猎人学院是那个长很多复眼的几栋怪楼吗？”
——“没错。”
“我还以为会是个废弃城区的小平房，”莫澜惊诧不已，“这学校也太与众不同了！”
——“学校没有正门，”尹恩惠平淡地说道，“从护栏外面翻过来就行了。”
“搞那么恢宏的设施建个门都舍不得？！”
——“以后你就会发现，这学校奇葩的地方多了去了。”恩惠姐姐摁掉了通话。
“这个？”
莫澜的疑惑如同乱麻，他脱下书包，抡了好几圈，牙关一咬：“那就放马了！”
书包在半空旋转了半圈，轻松的越过三米的护栏，但背带挂在了防盗的爪子上面。
莫澜满意地笑笑，他原地拍拍屁股，再拍拍手掌，抓住护栏一跃而起。
护栏的节状物很明显，老实说挺好爬的，就是枪头一样的防盗爪让男人们看得担惊受怕。
刹那之间，莫澜好像看到一扇“眼睛”向他看过来，他赶紧再顺着视线找回去，却只看到最有嫌疑的那杆巨型机械臂慢慢回升。
莫澜只能冒着冷汗翻过枪尖，抓起书包再一跃而下。
莫澜翻出手机地图，和看到的景象比了比，网状校道从苍蝇头形的建筑群漫布到莫澜眼底，和电子地图演示得一模一样。
“一年级一班……”莫澜翻找着地图，他打开手机摄像头，AR演示的线路如画布般展开。
“找到了吗？”熟悉的声音突然跳出来，莫澜回头很快。
他身后的绿化带旁，是一身职业教师装的尹恩惠，瀑布般的黑直长发撒在腰边，上面白色的发带随风翻飞敲打着莫澜的胸口。
她今天依旧不施粉黛，带出了红色的领带，和着警服的俏皮姐姐大不一样，而是非常庄重的装束。
“傻了？”尹恩惠松开挎包上的一只手在莫澜面前晃了晃。
“我没有。”莫澜强装淡定，但微红的耳尖把他出卖得很是干脆。
“嘻嘻，”尹恩惠笑了起来，“果然少男都迷御姐啊～”
“停一停，我不吃你这套！”莫澜越想越气，他满脑子找着下次不变猪哥脸的办法。
“你不好好干警察，跑这里做什么？”莫澜转脸疑惑地问道。
“警察这碗饭吃不下去了，以后教书赚钱了呗～”
莫澜一手挎起书包侧起身瞟着她，“正经点。”
“是娄座叫我这几天先待在学院里教课，所以就在警察局那请了几天假。”尹恩惠收起笑脸，严肃认真起来，“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老师，给我尊重一点。对了，”尹恩惠疑惑地问，“你衣服怎么这么脏，刚刚乡下回来？”
“跑到废城区了，现在别问，心情好了再说。”莫澜心里一堆妈卖批呼啸而过，他不想回忆今天早上的奇幻经历，索性不再回答尹恩惠，迈开步子然后顺着电子地图去寻找101班。
沿着水泥路，莫澜跟在尹恩惠身旁走了许久，表面上看路网间的观园里风景高端上乘，但鲜有人在这里瞎逛，这所学校有一股特殊的气氛。
路上无论是师生，还是坐在清洁车上的清洁阿姨都仪态严肃，在这里，庄重、规矩是一眼便显然的，而且在每个人身上随处可见。
莫澜像个哑巴一样看了很久，然后难以置信地感叹：“这他妈是军校吧……”
“马上你就知道了。”尹恩继续惠面无表情地走在前方。
进入大厦后，内里的梁柱之间结构和装修更是简洁明朗，绝不会有赘余的装饰。
大厦竟有堪比禅城体育馆一样的占地面积，中间有整个足球场占地的露天区域，数十汪五米的喷泉拔地而起。
“好多人……这些人，都是学生吗？”
“不都是，教育只是他的主要用途之一，他还有一个真面目，国家安全局虚拟猎人分局，禅城正统猎人的根据地，行内也称大营地。”
“大营地……”高大上是莫澜目前为止对这里唯一能说出的评价。在路上他是唯一一个和这里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的人，所有行人都精神抖擞目视前方，只有他垂着胸襟东张西望。
“大营地对新猎人血液十分重视，所以预备猎人的授课地点是大营地最快到达的地方，新鲜正统血液在舆论压迫下本就不多，而且失去公务员待遇后，愿意放弃受雇的高薪来这里任教的正统猎人也很少，”尹恩惠靠在莫澜身边轻轻地说话，以免打扰到其他路边交谈的师生，“这里是没有任何铃声的，校董会考验着所有人的自觉和执行力，你已经迟到好久了。”
尹恩惠率先踏入楼梯，只消路过一个转角的时间，莫澜熟悉的事物出现了。
一间教室，和一群集满教室的学生，他们同样穿着禅城规定的统一样式学生装，并没有穿上那天病房里那些猎人的衣装。
教室外面的严肃同样也延伸到了这里，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尹恩惠。
“起立。”班长浑厚的声音撞向门口的莫澜和老师。
“老师好！！！”刷地一下，二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地站起、鞠躬、行注目礼。
阵仗直逼千人的阅兵仪式。
“坐下。”尹恩惠严肃而端庄地回应道，而莫澜从未见过这样的尹恩惠。
衣物摩擦声只持续了一秒，没有任何与桌椅磕碰的噪声。
“开始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