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我醒来时屋里就只有我自己一人,伸手摸摸旁边的床褥,凉凉的,没有被人躺过的痕迹,这种种迹象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春梦。正在我想心中暗骂自己做这种梦太不知耻时,翠鹊进来了,我抬头看向她,她也看向我,只是下一秒她惊呼着连同这手中端着的洗漱盆都脱手摔地上了。
“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吗?”看见翠鹊这幅表情我越发不解。
“雪凝,你,你的脖子……”翠鹊依旧看着我,一脸的惊讶和一言难尽,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指我的。
突然想起昨晚那个春梦,那人好像抱着我啃啃咬咬来着,我立马弹起来下床,鞋都没穿就一个劲往梳妆台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确信自己昨晚不是做了春梦,真有人来过,而且,还在我脖子锁骨甚至是肩上都留下了吻痕,这,这明明就是进流氓了啊。不过,这流氓好像也就只做了这些,倒是没做更过分的事。想到这我心中还是松了口气的。
只是……到底是谁?是谁半夜来了我房间?
“雪凝,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你昨晚……”翠鹊跟着我走到梳妆台前,找了找自己的声音。
“无碍,我自有思量,你不必担心。”通过铜镜看向站在我侧边的翠鹊,此时的她秀眉轻皱。可是此时的我亦不太明白是何问题,还是不要告知她昨晚之事的好,免得她更担心:“翠鹊,你想办法帮我盖盖吧。”
“好。”见我不愿多说,翠鹊亦不再追问。这就是我们的状态,我们从小便一起长大,很多事都是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心照不宣的。
须臾,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感慨翠鹊还真的有法子,真就把脖子上的吻痕给盖住了。
“翠鹊,你这技术也太好了吧。”摸摸自己的脖子,我感叹了下翠鹊的技术。
“那是,我可是练过的。”说到这个翠鹊也是很骄傲的,她当年可是为了让我变得更惊艳苦练过的,如今这高超的技术,可不是很值得骄傲嘛。
“是是是,你啊,最厉害了。”看着此时的翠鹊,我只能无奈摇摇头。
“王妃。”一道恭敬的醇厚男声从门外响起。
闻言我与翠鹊相视一眼,我示意她出去瞧瞧,翠鹊领会便抬腿往外走,因为梳妆台边有一扇开了小缝的窗,所以我在房间里头的梳妆台前能听见门外的对话。
“柳管家,您有何事?”翠鹊出去把门关上后不久便传出她毕恭毕敬的声音。
“翠鹊姑姑,烦请告知一下王妃,奴才奉王爷的命令给王妃送几个奴仆过来伺候。”那被称为柳管家的男人也回以恭敬。
“这般,麻烦柳管家等一下,王妃仍在洗漱,待奴婢进去通禀。”
“那便有劳姑姑了。”
外面刚静不久,房门便被推开了,翠鹊走进来把门关上后走向我:“雪凝……”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快些给我收拾收拾吧。”翠鹊还未开始说外面的事便被我打断了。
“是。”翠鹊应完便开始帮我整理发鬓,期间我们谁都没说话,只安静地做着各自的事。
整理好发鬓穿好衣裳后,我缓步走出房间,看着门外的一群奴仆,在最前面领头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很斯文和蔼,那该是柳管家了。
“奴才拜见王妃。”见我出来,柳管家便恭敬的行礼,后面跟着的奴仆亦跟着行礼。
“都起来吧。”我轻声唤他们起来,“你们是来给本王妃送奴仆的?”
“回王妃,奴才是奉命来给王妃送奴仆的。”柳管家恭敬答道。
“都撤了吧。”看着柳管家后头那一堆奴仆,我皱眉推掉。我着实不喜欢自己院子里有这么多人伺候着,以前在家中时,我的院子也就只有五六个的奴仆。
“这……”听了我的话,柳管家显然是有些为难。
“本王妃不喜欢不是自己选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干活。自己选有眼缘的留下,往后看着自己院中的人也舒心。”我见管家为难,也不想为难他。要是自己选的话要多少个都是自己决定的,合眼缘这事也很难说不是,就算到时候一个没选上也只能说真没一个和自己有缘的,缘这东西本就玄乎,也怪不得谁。
“是,奴才这便去准备。”柳管家也是个老人了,这处世之道还是修得不错的,会意后便马上应下,转身便着手安排了。
只是这事放在一些有心人眼里便成了我颜家大小姐脾性大,恃宠而骄的表现。那柳管家才没离开多久,妃香院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送走柳管家后,我觉着屋里有些闷,外头秋风习习,天色也不错,便坐在小花园里看看话本品品茶,只是期间抬了下头,便碰巧看见一群人从狄千孤的院子通过新修缮的门走了进来。
“姐姐好雅兴啊,在此看风景呢。”那群人走近后,被丫鬟搀扶着的一位衣着靓丽,服饰奢华的女子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脸上挂着笑,可言语中却充满了恨意,是错觉吗,我好像没得罪过她。
“你是?”这般被这女人居高临下看着,我感觉心里很不舒服,我缓缓站起来,询问来人的身份。
“哦,对了,妹妹我忘记自我介绍了,姐姐才嫁进王府就大病了一场,去秉清寺修养了月余才回来,连妹妹一面都没见过,自然不识得妹妹。”说着那女人故作友好地拉起我的手,“姐姐,妾身是王爷的妾室盈儿,姐姐你也可以跟王爷一般唤妹妹盈儿的。”
原来是盈夫人,那刚刚的恨意一定不是错觉。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这女人一定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而且对于她的靠近我是抗拒的,我不喜欢她靠近我,亦不喜欢她碰我。
看着被她抓着的手,我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被盈夫人拉住的手:“我那段时日着实病得厉害,幼时我体弱也常病,每逢这时候爹娘便会把我送去秉清寺修养,说秉清寺安静适合静养,所以我便习惯性地去了秉清寺修养,如今才好些了。如今我们也算见上了不是,既然妹妹来了,那要不要吃杯茶再走?”
“好啊,正想与姐姐聊聊家常呢。”盈夫人亦不客气,由丫鬟搀扶着在我右手边的石凳上坐下。
期间盈夫人很是侃侃而谈,不过言语中多是炫耀狄千孤有多宠爱她,多疼着呵护着宝贝着她。原来她是来炫耀的啊,只是为什么每当她说到狄千孤对着她的温柔呵护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对比,对比他对我的好,好像,狄千孤对盈夫人更好些呢,起码,他除了对我温和点,偶尔温柔点,关心点之外,好像真的没别的了。
想及此,我的心莫名地颤了颤,一种无以言语的苦涩溢满整个口腔,我不懂,很不懂,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明明才认识月余,为何因为他会有这般从未有过的滋味。
“姐姐,你这池子里还养了如此这般好看的鲤鱼啊。”盈夫人愉悦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抬头看她,发现她已经不在位置上了,而是走到了荷花池边,此时的她正面向着我,脸上挂着天真的笑。
咦,这人刚刚还一副心机仇恨的模样,如今又怎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人不愧是狄千孤的妾,连变脸的本事都一样,看来我得离狄千孤远些才行,免得日后我亦变成这般。
就在我走神之际,盈夫人走近我,拉起我的手便来到了荷花池旁,回过神来时,我已然站在了荷花池旁。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盈夫人牵着,我眉头皱了皱,正想把手抽出来,只是不知怎的盈夫人猛地一扯我的手,我重心有些不稳,猛然向前踉跄了下,随后盈夫人便掉进了荷花池。只是她掉进去前是背对着荷花池的,她的脸是面对着我的,我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让人背脊发寒的笑容。
她跌落水后,我有些懵,那笑容是什么意思?不过随后我便知晓了,当狄千孤一把把我推开跳下水把盈夫人捞起来的时候,我便都知晓了。原来如此啊,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家宅的内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哥哥说得对,这个尔虞我诈、处处陷阱的地方确实不适合我,我也不喜欢这。
我就呆呆地站在这,直到狄千孤抱着盈夫人从我身边走过,身上寒气逼人,他走到我面前时停留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一刻停留在我身上,反而语气很冷,比当初第一次在这妃香院见他时还要冷,冷得我的心都凉透了:“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失望?我做了什么就失望了?我被陷害了啊,我才是受害者啊,怎么就我让人失望了?原来,对于我,他的信任也只能到这,还真是少得可怜啊。不过也对,落水的可是他最宠爱的盈夫人啊,我又算什么。此刻的苦涩也很快让我明白了,原来对这个男人,我从开始便逃无可逃的注定会沦陷。可是,我不想,不想爱一个不爱我、亦不信我的人。这样的爱,注定了只有无尽的伤痛、失望甚至是绝望。
“翠鹊,我好像做错了事,我该怎么办?离开?离开就可以了吗?”我虚弱地坐在荷花池旁的草甸上,小声呢喃着,像是跟翠鹊说,亦像是跟自己说。
“雪凝,你说什么呢,明明是那盈夫人自己跳下去的,是她陷害你的,你哪里错了?”翠鹊蹲下来看着此时虚弱的我,伸手抱住我,心疼又忿然。
“不,我错了,我做错了,我喜欢上他了,我开始陷进去了。我错了,我喜欢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或许,从一开始我便应该不与他有纠葛才对。”我依旧低声呢喃,越发地失魂起来。
此刻的我心中滋味百般,也不知从何说起,这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我亦不知如何去形容此时的体会,只觉得委屈,悔恨,还有逃避,苦涩,还有很多很多滋味搅在一起,让我有些喘不过气。